T戰警：逆轉未來

T戰警是漫威旗下的經典漫畫形象，他們是一種高度發達的變種機械生命，具有刀槍不入、力大無匹、變換形體、破碎重組等超能力，他們的崛起引發了廣泛恐慌，並遭到人類的殘酷迫害。迫害者的領軍人物約翰•康納通過卓有成效的戰略，幾乎將T戰警屠殺殆盡。走投無路之際，T戰警們背水一戰，將若干名戰士送往康納未曾出世的時空，狙殺他的母親。然而，康納不但派出士兵保護母親，還企圖摧毀2017年通過的《變種人人權法案》。雙方勢力在多個時空展開較量，一場逆轉未來的戰鬥打響了。

在這個高智商電影屢屢以小搏大的年代，主創大概也嫌棄一竿子捅到底的追殺與逃亡不夠看，在《終結者5》大玩時間悖論、混沌理論、以及一個人可以同時存在兩個時空的（偽）量子物理學命題，看完電影可以像《回到未來》、《人猿星球》一樣畫個時間圖玩玩。這一集構想了一種人與機器和平共存的可能：讓時間線分叉，一個是人類獨善其身，一個是機器統治世界，進水不犯河水，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案——救世主拯救世界當仁不讓，但沒有義務對平行宇宙施以援手嘛，算得上全片為數不多的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概念。當然，不愛動腦也不要緊，整部片子絲毫沒有理解難度，角色關係和暴力衝突還是非常經典的模式，好人壞人一看就分明，打起架來也會互相放水，以保證電影能夠放足兩小時。

簡短的序幕後，情節大致分為兩個部份。1984年的時空基本屬於場景重現，空降洛杉磯的T-800還沒來得及搶到衣服，就被守候多時的中年T-800射了一身，液體金屬人連凱爾•里斯的衣角都沒碰幾下，就被薩拉•康納撞了個七葷八素，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薩拉成了無需保護的女漢子，讓里斯穿越40年來睡你的旅炮之夢成了空。這一部份，主要是向粉絲示好，在不斷的似曾相識中突然出人意料一把。由於正方很清楚各路殺手何時降臨，提前守株待兔，要不是反派具備變形和欺騙功能，簡直勢成被吊打。這一段的緊張氣氛，幾乎放在養父T-800到底是不是好人這個懸念上，前半截故事基本下了結論，儘管後來又盪起懷疑風波，已經動搖不了觀眾。

故事進行到一小時左右給出了「創世紀」的解釋，腦洞大的觀眾，可以把它跟某知名IT企業掛上鉤。主角一行隨即來到2017年的未來時空，故事進入《終結者2》般大限將至下的追殺套路，近未來的科技產品不斷點綴畫面，動作模式仍然是硬碰硬的原始較量，只是被鍍上了一層厚厚的CG塗料。說起來，本集最大的遺憾就是分級從R級降為PG-13，諸如剝皮挖眼這樣的重口畫面自然去無蹤，打鬥時赤裸裸的暴力也遮遮掩掩，鐵傢伙被擊飛在空中時彷彿失去了質量，而過於頻繁的致敬也讓過招多了疲軟之意。

《終結者5》叫得順口，嚴格來說這是系列第三集，徹底無視2003年的《機器崛起》和2009年的《救贖》，接續上卡梅隆1991年的《審判日》，比如救世軍都裝備上了雷射槍，而不是貝爾那樣用M16死磕鐵疙瘩。本集的「機器人笑料」依然很充足，大部份仍由阿諾貢獻，一種是調侃自己打不死，「很高興見到你」，「滾出去」，另一類是學習人類口頭禪「咬我呀」。李秉憲所飾的液體金屬人繼承了派屈克詭異的幽默感，雖然這會讓他看上去不那麼具有威脅性，甚至某些追殺橋段變得像玩笑，但我很欣賞這種玩笑，這是終結者世界中風格大於邏輯的敘事樂趣，雖然很老土，隔了這麼多年還是值得玩味。片中多場戰鬥都發生在金屬叢立的工廠里，終場決戰還是回到康納母子、里斯和T-800的陣容，有點將前兩集高潮整合加工的意味。

當年卡梅隆拍未來戰場，總是一筆帶過，十足的明智。《終結者》最讓人慾罷不能的魅力，是潛藏都市暗處的保護者，是夜黑風高之際無人可以信任、無人施以援手的貓鼠遊戲，是與肉體難以消滅無法阻擋的不死鐵甲的正面較量。這樣的設定讓最先進的科技爆發出最原始的暴力美學，將影片化作穿著科幻片夾克的都市動作驚悚片。而一旦正面展現未來世界，終結者由個體變為群體時，不可避免地弱化單兵的性能，當無堅不摧、勢不可擋變成可以批量生產、可以被成片殺死的流水線工藝，它們還剩幾分駭人可言呢。何況，想看人與機器的大戰，如今有的是科幻、漫改電影可以選，軍隊端著雷射槍跟機器人玩命什麼的，屬於停留在80年代的電影美學，在今天賣點不夠突出。

這一集沒有流連於審判日後的世界，將故事放置在繁華都市，是正確的策略。然而也僅僅是走對了大方向，細節方面，那些脫胎於卡梅隆噩夢的令人心驚肉跳的意象，卻再也見不到。回看前兩集，曾經令人瞠目的特效在今天都已過時，但它們仍比許多特效大片耐看，每一個畫面都在催動緊張情緒。《終結者5》也有長段的動作序列，但是那股無處可逃唯有背水一戰的驚悚氣氛基本消失了，一場又一場卡通化的大戰，很多場景甚至形同電子遊戲，無法感覺是在與「打不死擋不住無法講和」的對手作戰。當然，不是說它的視覺效果不夠炫，大巴車被攔腰截斷，直升機低空追逐，鋼鐵身軀抱在一起拆牆毀樓，我毫不懷疑首次接觸該系列的觀眾一定會拍手稱讚。只不過這些，我們可以在任何一部特效大片裡見到，已經失去第一集的行走骷髏、第二集的水銀瀉地那樣他人無法複製只能山寨的鮮明特色。也許作為一個20年的終結者粉絲，我對於此片太苛刻了，又或許這個時代，已經不適合誕生那樣革命性的作品。

雖然被海報提前劇透，讓約翰•康納黑化的思路仍然非常棒，不像《不可能的任務》把菲爾普斯變叛徒那樣會引來粉絲抗議。康納這個角色，在前兩部《終結者》是虛寫的，其忠奸並沒有明確下來，想想陰謀論電影常見的橋段——人人都公認的大英雄救世主，往往有著貓膩。康納大跳反角，應該是本集劇本環節中最有潛力的點子，但最初的驚艷過後，他卻成了另一個終結者，能力亦不突出，比起T-1000，他的變形更靈活流暢，但中看不中用，跟能從手臂變出火炮的T-X完全不在一個等級，與T-800的拆樓大戰顯示雙方力量也在伯仲之間，並且每次後者拿個祖傳的手鐲一炫富，就給他造成1000點傷害。更要命的是，此君還有羅里吧嗦的螢幕壞人通病，有時候無厘頭的欠扁模樣完全蓋過了殺人如麻的冷血本質，作為一個終結者，他甚至是不稱職的，有理由相信型號裡的3000里至少有2500是超頻出來的。

之前任何一部《終結者》都可以獨立欣賞，即便次序完全顛倒也不影響，《終結者5》卻一逮到機會就拼命挖坑，以致於不用看花絮就明白，它是一個新系列的起始。這大概是它最有自知之明和商業頭腦的地方，既不足以挑戰經典，又因為過於堅硬的氣質不足與時下大熱的青少年漫改電影抗衡，那麼觀眾欲知後事如何的古老好奇心，就成了維持生命力的元保障。也許我們應該擔心的是，按照目前的電腦科技的突飛猛進，製片方能否在現實中的機器逆襲人類前拍完新三部曲。（文/方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