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是時間失聲的傾訴 而沒人聽得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一部只要看見主人公婆婆佝僂瘦小的背影就足以潸然淚下的電影 從頭哭到尾 沒有誇張 沒有多少技巧的電影 樸素的畫面和情節 但震撼心靈
老人的愛真的是無私的 喃喃的 愛是為了幫你伸直了佝僂的背替你拿放在高處的手電筒/
 愛是為你擦掉淚水的粗糙的手掌/
 愛是為了給看不了電視的你解乏在櫃子里一番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吃了留下的保存好的棉花糖 /
 愛是怕你討厭走得遠遠的 又在走幾步後確保你還在的回望 /
 愛是怕你害怕大晚上頂著冷風蹲在你身旁等你上完廁所的守候 /
 愛是你在身邊繞來繞去溜冰影響到自己縫補也不埋怨你一句的寬容 /
 愛是默默圍繞著你躺著玩遊戲的身體掃掉你剛才溜冰落下的灰塵的耐心 /
 愛是對你暴躁脾氣的無限忍耐和包容：看到你畫的塗鴉也不生氣 知道你不開心就自己穿針線的理解
 愛是晾衣服的夾子都夾在你的衣服上 自己的衣服就掛在線上的疼愛/
 愛是在你遊戲機里放了買電池的錢並用包裝紙仔細幫你包好 只想用盡全力滿足你想要的 給你更好的心意/


感人鏡頭：


想要讓女兒多待一天 兩手對疊比出睡覺的姿勢 急切地 渴望地 期待地

想要去牽著孫子的手一起走 卻被嫌棄 被用拳頭恐嚇 於是在胸前劃出了「對不起」的手勢

外婆在被罵遲鈍後黯然低下頭 在被鄙夷為「啞巴」「聾子」之後 絲毫不生氣 而是伸手比出「來吧」「走吧」的手勢

不希望孫子一直吃罐頭用手撕了蔬菜放在他碗裡 卻被他無情地連著那坨飯一起舀回自己碗裡 外婆呆望著 尷尬地嘴嚼著 沒有說話

為了了解小孩的童心 外婆也費勁腦汁地玩起了小積木 雖然都擺錯了也耐心地琢磨

外婆抓到了嚇到孫子的蟲子 沒有聽孫子的話把蟲子打死 而是把它放生 似乎是確保小蟲子活著爬開了 才關上了門

看孫子沒食慾用手勢問了孫子想要吃什麼 用力理解了肯德基是「咯咯噠」（雞）之後 打包好藥草就出門去換雞 回來的時候一個人淋著大雨蹣跚慢走 先為孫子蓋好被子後再獨自磨刀宰雞 寬鬆的背心將瘦小的手臂襯托得更瘦小

孫子看到雞「在水裡」而不是被炸的肯德基之後生氣地摔碗大哭 即使那樣也把飯撈回碗裡 還一粒粒拾起地上的米粒放入嘴裡 本以為能讓孩子開心結果這樣的期待被摔碎 外婆這種失落的酸楚孩子又怎麼會知道呢

為了給你吃頓苗條 買雙新鞋帶著瓜和菜坐公交去市場賣 在你猶豫要不要將苗條吃完的時候示意你接著吃 自己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嚥了嚥口水

去看望對街的老外婆 順便給孩子買巧克力派 店裡的老外婆不收她錢就給了她 叮囑她之後再來 「死之前再見一面」 被這樣的姐妹情打動了 可見外婆平時很少去市場 為了讓孫子有好一點的生活才不辭勞苦去賺錢 的這番苦心

孫子要離開外婆家前一晚獨自在這裡為外婆穿好很多根針的線 在熄燈之後又開燈為外婆畫明信片

片尾孫子在開走的公交車上 離開座位跑到車尾車窗出在胸前出了「對不起」手勢 隨著車子遠去 鏡頭沒有切到一個外婆的表情或身影 但是令我舒了一口氣
......

 看的過程中我一直很埋怨小相宇 我在想他怎麼那麼調皮那麼暴躁 對外婆沒有禮貌地排斥 嫌棄 他踢掉外婆剛洗過的便盆 他埋怨口袋裡沒有一分錢不能給他買電池的外婆 他穿完針線還要用力地砸在地上以表不滿 他為了跟喜歡的女生一起坐車還嫌棄外婆讓外婆自己走 也拒絕幫外婆拿包袱 讓老人家受了很多的傷 看著很痛心 所幸後來他慢慢被外婆的愛善化 自己也懂得去體貼和關愛 理智點來想他這些行為又都可以理解
一開始孫子對外婆都是都是拒絕的 嫌她髒嫌她窮 嫌她遲鈍 嫌她不會說話 拒絕與她的接觸 拒絕她給的食物 後來他不僅學會了接受 還學會了付出愛 為感冒的外婆蓋被子 連腳也蓋上衣服 在額頭放上抹布降溫 為外婆插回自己偷掉的銀簪子 悄悄把留下的一個巧克力派放進外婆的包袱里 教外婆認字——「我病了」和「我想你」 還說：「外婆你不會說話，不能打電話，所以如果你想我了或者生病了就寄一個個空白的信過來，那樣我就知道是你了.......」T^T

其實看到電影的前幾個鏡頭時 我在揣測老婆婆是不是有人化妝來演的 畢竟是這麼一個重要的角色 對演技要求應該要很高 而我並不知道韓國有什麼年紀大的符合這個角色老演員 後來一看她佝僂得如此真實的駝背 我便知道這是錯誤的想法這是個真實的老人家 這個老人叫金亦芬 1926年生 所以無疑她的皺紋 她的嘴巴四週纏繞著的密密的褶皺 那些褶皺如同細線一般將嘴部縫緊 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嘴巴 小小的佝僂著的身軀如同剛生長起來的小樹 彷彿風一吹就倒 一輩子生活在村莊裡 她這輩子以來看的第一部電影就是自己演的這部《外婆的家》無疑 找她來擔任這個角色完全沒有問題 真摯感人絲毫不做作 眼神 心理 行為 全部都是完美的呈現 因為那就是一個真實的老人 她身上那種滄桑感 那眉間散發的經歷過風雨雨打的疲憊 那種被歲月淘洗過的蒼白那種她面容上揭示的絕世的孤獨 都不是演員能夠演繹的
老外婆現實中是能說話的 看到這點我很欣慰 如電影中的那個蒼老無助還無法說話表達的老婆婆實在是看著太讓人於心不忍了 電影中有個外婆給孫子零錢買電池的鏡頭 而在戲外老外婆也給了孩子兩張錢 可見外婆對孩子疼愛的心意 最後一場戲孫子要離開外婆 而現實中 那也是最後的拍攝 劇組將要離開村莊 看花絮的時候看到 老人在劇組即將離開時哭得很傷心 是無聲地 看著卻悲徹心扉 孫子教外婆寫字最後哭起來那個場景我看了幾次 才明白 那已經不是演戲而是真情實感的流露 俞承浩確實是捨不得外婆 外婆也不忍相處了這麼段時間的孩子離開 所以孩子的每一滴眼淚 外婆擦著眼淚微微顫動的小小背影 也都是不願離別的表達 老人最後一個人緩慢地走回房子裡 而現實中最後老人家也仍舊要從短暫的熱鬧中習慣回這之前的孤獨生活 那個背影 孤單得令人心碎
我們常在看見的悲傷的東西時容易被打動容易落淚 而那個身影 本身便是悲傷 無需費心解讀 就能蟄痛內心

其實小孩子對蒼老和貧窮的態度不難理解 它也正是當今很多人態度的折射 有的人自認為年輕有活力便嫌棄起身邊的老人 認為他們遲鈍 認為他們不會打理自己 在我們忽略他們的時候 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們的傷痛 別說是不能說話 就算是表達沒有障礙的老人 也沒有能夠說出自己心裡的苦衷 因為沒有人去聽他們說話蒼老只是時間具體化的形態 時間打扮起來就是蒼老的那副樣子 而蒼老 竟讓人無助之至 行動不便 動作緩慢 表達遲鈍 他們就是這樣漸漸地飄離於這個世界 而對於最終的回歸那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我總覺得 生命就是一場循環的過程 小孩子學會了慢慢站直了走路學會了更流暢地說話 而在生命的最後 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失去了說話表達的能力 面部表情漸漸僵硬 身體漸漸不聽使喚 又退回到剛來到世界的狀態 無助 害怕 但可悲的是 喪失了隨時可以哇哇大哭的能力 身邊不一定再有那個把自己捧在懷裡哄著關愛著的親人所以在生命的終結處他們只是慢慢慢慢地在失去 甚至失去記憶 如同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無知模樣最後 失去最後一絲呼吸 也許滿懷悲傷 但或許 甚至連哭出來的力氣都沒有 就結束了這場旅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隨著身體每個器官的罷工 褪盡此生所有燦爛的顏色 變成一張蒼白的布匹然後飄向天際 從此拒絕任何的點染 許久許久之後慢慢由白色變成透明 直到這個世界都忘記他們曾來過 忘記他們曾寄託了多少懷念和牽掛 統統忘掉 洗刷在時間的汪洋里

孤獨啊 那份深埋谷底小心翼翼發出回聲的孤獨 到底誰能夠懂呢

這部電影沒有給我最害怕的結局 欣慰很多 不然我真的會受不了 但是沒有給我期待的結局 我多希望在鏡頭的最後幾秒能相宇能夠衝入鏡頭 站在房子外笑著跟外婆招手
 但或許吧 生活就是如此 有時不讓你大悲 也不讓你大喜 就讓你在這平淡中慢慢煎熬
 相宇會再回來看外婆的機會應該少之又少 而她一個人生活的孤獨 無需再多表達 一個背影便已足夠那便是 寂寞的 孑然的 闃靜的
 如同脫去光和熱的逐漸冰涼的夕陽 無聲地墜入冰冷的山巒 而那份無移的無人理解的深愛 在無人察覺的夜裡 靜靜懸掛在樹間 照亮無邊的黑暗




這部電影別名為《愛·回家》
願世上每個老人都能安享晚年
願這世間每一縷愛都能追尋回最初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