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望，滿目青山

桃花源有多遠？
這是前一段時間很火的一個園林紀錄片「長城之內是花園」第三集的主題。特別喜歡這一集裡台灣文人林谷芳說的一段話：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你順著它的方向走，就是世俗，但有時只要你一轉身，並不需要太多條件，就是另一番天地，正所謂回眸一望，滿目青山。
聽到後面八個字，我全身為之一動。再看看這個快樂的老農，在自己園子裡他剛修剪完假山旁的羅漢松，正炫耀著自個池中的長有秋天落葉紋理的錦鯉，我又感覺到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個轉身這個回眸並不是那麼簡單。
那天在出差的路上看完這一段，當我在一天裡飽覽貴州湖南江西三省一路的青山時，內心裡這幾個字更是在不停盤旋：回眸一望，滿目青山。好吧，那會我決定了回公司一定得辭職。
六年前在姐的指導與鼓舞下誤打誤撞選了觀賞園藝專業，在北林上了四年老年大學，爬山逛公園沾花惹草，不亦樂乎，曾不知畢業將至。畢業了，想著園藝需要的是實戰，所以沒考慮繼續讀研。之前特意去了一個切花菊生產基地做實習體驗一下苗圃工作，覺得苗圃行業太清苦，所以畢業進了工程行業做了一名採購汪。兩年來駛過無數的路看過無數的苗，皺紋長了頭髮少了肚子大了身高還是一樣，踏實感和成就感二者兼無。考察的都是別人的成就，自己內心越來越虛，感覺自己人五人六，離開了公司什麼都不是。但正如溫水煮青蛙，我若再不跳出去以後就沒勇氣跳了。當發覺這種可怕的狀態的時候，我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到底能做什麼。雖然一如即往，我還是沒能想明白。但是園藝這兩個字始終縈繞在我的內心，是的我內心期待的是一份更有情懷的工作。
記得2012年在圖書館看完劉華傑《天涯芳草》，那會覺得做一名博物學家太有趣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至今也是停留在一些簡單的植物識別上。雖農民出生，但沒種過地；雖園藝科班畢業，但極少種花。
前幾天看了日本農村電影《小森林》夏秋篇和冬春篇，大概就是一個姑娘逃離城市回到鄉下，自己種地自己劈柴，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將園藝與美食有機結合的這麼一個電影。拍的很文藝，橋本愛也很漂亮，眼睛都看直了，內心也很是嚮往這種歸隱田居的生活。但想想姑娘一個人揮著鋤頭翻地大熱天的還要去田裡除草這茬收完又要考慮播種冬天來之前柴得備好劈好這種完全停不下來的節奏，也是不容易。畢竟園藝是個體力活啊，少不了汗水土壤和蟲子。
想起小時候跟著媽媽姐姐也播種過黃豆收穫過花生拾過稻穗插過秧苗，當然這都是上學之餘的活動，純屬業餘幫忙。我們這代孩子，雖長在農村，但從小被父母教導，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將來在城裡找份好工作，不要再回農村里來幹農活，太苦。現在村里我這一輩的，不管有沒有上大學，都在外面城市打拼，區別就是沒上學的基本都有了老婆孩子，上了大學的好多還是單身狗。別說我現在回去能不能養活自己吧，我要是真回去務農了，鄉里鄉親不得把我說穿了。
雖然小時候也參與體驗過一些種植農活，大學的時候也播過杏撒過花種移植過鳶尾朱頂紅種過時花挖過草皮造過花境剪過梅枝插過花弄過盆景，但記憶中只有兩次用心的種植。
小時候家裡天井裡有片空地，我和我姐四處挖了一些小苗子回去種著，馬齒莧啊蛇莓啊鴨跖草啊，基本都是我們那鄉間常見的一些野花野草，但我們還是當寶貝一樣養著，鴨跖草開出了小藍花了，那會覺得這小花怎麼這麼美啊；蛇莓結了小紅果，那會覺得這小果子怎麼這麼可愛啊，雖然聽說它還會招蛇不然咋叫蛇莓啊。正當整片野草野花欣欣向榮的時候，奶奶養的豬有天失控破欄而出，把這些全給拱了。當年也是心傷了好久。
後來上大學了，有棟教學樓比較偏，前面有塊空地荒蕪著。我和另外兩個同專業的隔壁班男生決定開墾出來種些花，美化一下校園環境。興緻來了說做就做，翻地，播種，種苗，澆水，除草，防寒處理，沒課的時候就來擺弄一下。我去青島旅遊之前，我們種的紫羅蘭冒出了花苞，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們的這片花地，結果那已被夷為平地，築起了新圍牆。物是人非，頓時感覺這世界太殘酷！
此後我就基本沒怎麼種過花花草草了。我比較反感一些少男少女們領回植物或小盆栽，一時興起三分鐘熱愛，最後結局大多是辣手摧花。我不養是因為懶，我覺得養了就得對植物的生命負責。那時候隔壁班帆哥養了一陽台的植物，植物都長的可好了，有從貴州野山上挖回來的蘭花，有從學校家屬樓前挖的薄荷等等。他們宿舍陽台蔭涼，剛澆完水，一大片綠色植物，濕漉漉的，熱帶雨林一般。夏天我經常過去他們宿舍采薄荷來泡茶。
昨晚剛看到王梓天（某年輕園藝作家）的一篇部落格，名為：中國版小森林--我的歸園田居（盛夏篇），紀錄了自己回安徽蕪湖老家種花種菜做飯拍照寫稿的生活片斷，唯美食與鮮花不可辜負，雖是農民，也得藝術的生活。這是他大膽的嘗試，目前看起來挺成功的。
寫到這，眼前已經浮現老屋池塘前的白桃樹，前屋菜地爬滿藤蔓的香瓜，夏天井水冰鎮的黃瓜與番茄，數星星的夜晚，遠處的螢火蟲，姥姥的蒲扇拍在我身上驅趕蚊子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桃花源到底有多遠，不知道哪個拐角才會柳岸花明豁然開朗。反正從明天起，擁抱土壤，做一個腳踏實地的人。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