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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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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薖

2015-09-10 20:23:21

東方式的死亡美學


作為小說改編作品,影片《入殮師》在保留與日本文學一脈相承的纖細深刻的基礎上加了好萊塢的敘事結構,使其濃厚馥郁的傳統文化美學與國際視野接軌,加之其鮮明的人物形象達到了時代下普遍性與特殊性結合的要求。這一切都使得本片消弭了國家與民族的隔閡,將觀眾的注意力集中在對人性尊嚴與情感、生死這些雋永的主題的感悟之上。
《源氏物語》作為日本文學的開山鼻祖,其女性標誌性的陰柔敏感細膩豐富的通感歷經千年仍在遠超文學的範圍內影響著這個民族。現當代的日本文學領域中,傳統經典如川端康成,標竿發揚如村上春樹等,皆相繼討論了當下日本民眾在社會巨大壓力下的精神痛苦與掙扎。而影片很好的保留了日本文學的特徵,概括性地將其民族的傳統文化通感服裝飲食禮儀習俗等符號在視聽和台詞中展現,詩意地讚頌了本就充滿詩意的生與死,每一個鏡頭都哀而不傷地傳遞著絕望中純粹豐沛的生命張力。同時,導演並不滿足於只靠形而上的表象儀式感表現日本文化美學的種種概念,相反,為了使文本從本土化的侷限中跳脫出來,便於大眾跨越種族宗教文化種種隔閡去領悟母題本質。導演首先運用好萊塢的悉德菲爾德敘事模式完成文本的主體建構,使得板塊化的入殮情節變得自然流暢,其次巧妙地以幽默詼諧作為影片開頭,悲中有喜,喜中含悲的處理使得生死的沉重壓抑得到平緩的淡化而更趨向於日常生活,進而極大地增強了觀眾對於影片的接受和代入程度。
同樣增加真實感的長鏡頭卻在片頭擔當了抽象多維意義的具象體現,正如同本該是敘事重點的主角卻扮演著當下年輕人縮影的戈多一樣。寫意而空茫的大霧與模糊而隱綽的燈光覆蓋了象徵未來與生命道路的鐵軌,又彷彿將人的心靈與外界隔絕。這個鏡頭隱喻著時代背景下與男主角相同的絕大多數人的心理狀態:面對生活、職業、夢想、組建家庭、未來等種種精神壓力下迷茫孤獨又痛苦掙扎的內心。他既是社會中的個體,同時也作為當下年輕人的代表人,象徵著生活中每一個逐夢失敗遭遇現實打擊,身負家庭的重任,被金融洪流席捲為金錢所縛,為溝通與信任所困,為命運的不可知與不可控而痛苦的人。與此相對的,社長和秘書則是上一代人的凝縮體現。在對兩代人具有高度概括的人物設置下,影片開頭採用第一人稱敘事,在講述男主角內心情感的同時將觀眾逐步代入其中。片中蒙太奇與音樂抒情的結合,大提琴優雅得彷彿能溝通生死,更使得主角或者說早已認同主角的觀影者在生死的強烈對比和兩代人對人與社會和人自身的生存狀態的深度挖掘下開始思考。因此,生與死之間的游離成全了他的修行,改變了他對生命的態度,洗禮了他心靈,重塑了他的夢想。以此為中心的,影片轉換為多角度敘事並設置了其餘的填補推動角色與使其更靈肉豐滿的細節。
片中服務於主題的細節手法非常之多。首先,社長多次在不同時間場合提到的吃飯,而導演刻意用一組長鏡頭拍攝了一段用餐的平凡又真實的影像。食物也是屍體,人類對於食物的無論出自生存還是享受的需求都充分反映了其對於生的依戀和本能嚮往。其次,片中一組主角為不分性別年齡身份經歷的逝者入殮的近景特寫鏡頭白描式地展現了社會眾生相,豐滿影片內容並打破了觀眾對死亡恐懼逃避與諱莫如深。入殮的藝術展現出了死的潔淨誠摯,喚醒對人生最後尊嚴的訴求,維護了死者的尊嚴與生者的心靈,表達了對生命最深的尊敬與熱愛。石頭信作為生命與愛的延續,串聯牽繫了父子孫三代人的感情,從死亡的彼岸回到誕生的彼端,見證了永恆時間裡短暫生命的多重身份轉變與愛的不變。最後,在老婆婆死亡的冬天裡我們可以看到疊畫鏡頭中遠飛的作為生命象徵的天鵝。然而候鳥天鵝並非一去不復返,它仍然會回歸,這揭示了死亡的本質與情感並非對立,生命離去而對逝者的愛卻在心中永存。能指和所指的綜合建構剝離了所謂電影與現實的外衣帶領觀影者直擊主題。
生與死始終是人類永恆探討的母題,而它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導演在片中試圖給出一個答案。他劍走偏鋒地以入殮師這個職業的邊緣人物狀態為載體,引渡出生的本質,傳達了接受死亡才能享受人生的理念。他將生死由希臘神話中一條筆直的線連接為一個首尾相合的圓,告訴觀眾生未必是開始死也並非是結束。影片以文字般的平靜溫柔將死亡包裝得舒緩柔軟,禪意如太極,完美得近乎不真實,消融了傳統認知中生與死相去天淵的壁壘。影片打破觀影者的心理圍城,將生死從對立中解放,使其彼此交融,完成了超我的層次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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