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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殺 Assassination

暗杀/复国者联盟(港)/米拉波

7.3 / 4,472人    140分鐘

導演: 崔東勳
編劇: 崔東勳 李基哲
演員: 全智賢 李政宰 河正宇 吳達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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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zenmoon

2015-09-16 21:56:21

手把手告訴你為什麼中國不可能拍出《暗殺》


    很多人都在感慨,為什麼中國拍不出像《暗殺》這樣的主旋律電影?然後像終於尋得了範本和寶藏一樣大聲疾呼:中國以後的抗日題材也要如此仿照!就一定能成功!
    其實,這些人都誤會了。這根本就不是一部所謂的「主旋律」電影啊。除了中國和個別眾所周知的小國,其他國家是沒有什麼我們習慣意義上的主旋律和副旋律之分的。電影只有好電影和爛電影,大眾電影和小眾電影,有主流和非主流的風格而已。
    可當我們談論主旋律時,我們在談論什麼?在說宣傳。對吧?一旦我們的頭腦中首先出現的是這件事,電影就拍不好。我們曾經出品過《建國大業》,那是窮盡幾乎中國所有明星之力,在韓三平、黃建新的協力之下製造出的一個極其特殊的實驗品,那幾乎算是那一類電影所能達到的最高線了,但是結果呢?無論評分還是口碑,也不過爾爾。但它所耗費的人力、宣發的成本有多少呢?更何況,那還有很多商業以外的力量。那幾乎不可複製。
    但是《暗殺》不同。我們從文本細部去分析這部電影,這就是一部標準的電影工業化的產物——美國主流電影工業制定下來的流程混合了近兩年異軍突起的韓國懸疑類型的變種,直接造就了我們看到的這部作品。諜戰,懸疑,打鬥,追車,爆炸——某種程度上說,它只是一個發生在日據時期背景下的,俠盜和痞子英雄的故事。
    開頭部份一個一個召喚來各式英雄,那幾乎就像是《玩命關頭》在車庫裡聚集的橋段,美國電影中有太多這類標準的橋段設定:幾個人要做一件「大事」,從各處召集來身懷絕技卻紛紛偏安一隅的怪咖。有的人來自監獄,有的人來自市井,歪歪斜斜,一身毛病,有的愛錢,有的好色,有的根本沒有價值觀,有的只出於尋求刺激或者純粹由於個人英雄主義,復仇的驅動力,等等。雖然《暗殺》有著極其明顯的感情取向,但是片方仍然按照主流電影工業的標準而不是「主旋律」電影的製作模式進行設定,換句話說,他們對於要輸出的那部份情感和意識|形||態,極其克制。以致於整部電影,你幾乎很少看到旗幟,聽到口號。所有這些具備象徵意義的東西都被隱匿起來了。他們用最單純的個人人性正義、善良和抗爭精神,隱喻了整體意義上的國族精神。
    對於大多數主流電影來說,首先得講故事,然後故事本身會滲透出「意義」。這個意義到底符合哪些人的價值觀,那是後話。而所謂「主旋律」的製作方法是,首先已經設定好必須歌頌和必須鞭撻的事務,然後羅織情節去表現和印證這二者。雖然最終的結果看似都是用一個故事去反映一個主義。但是誰先誰後,是主題先行還是故事先行,差別幾乎是根本性的。
    在一個全世界都努力將英雄人格化的時代,我們還極盡全力將普通人聖化。在這樣的意識鉗制下,怎麼可能拍得出中國版的《暗殺》呢?
    什麼叫人格化?「夏威夷手槍」和搭檔一起鑽入地道,帶著向死而生的心境尋找出口的時候,兩個人說著「總要去一趟夏威夷吧。聽說那裡的女人都不穿衣服。」「看不見日本鬼子,女人又不穿衣服。那就是天堂吧?」這是人。兩個男人在生命行將結束的當口談論了男人該談論的事,人格化的憎惡和肉身化的慾望。這裡面故意處理得有些逗比,有些美國動作喜劇片固定下來的爛俗套路,你喜不喜歡這種處理的細節是一回事,但他們給出的是一種人格化的呈現方式。而如果這個時刻,兩個男人互相用主義彼此鼓勵,還囑託對方如果自己死了,務必幫自己交member fee的話,那就叫聖化。在本該莊重和悲壯的時候,能夠用戲謔進行稀釋,是這類電影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但是我們仍然無法放鬆地做到這些,相反,我們在本該日常化的時候都想拼命扮演得無比莊重。我們的電影中能讓兩個戰士成為兩個肉身意義上的男人嗎?能讓他們在戰爭背景下討論女人穿不穿衣服這樣的話題嗎?
      我們的主旋律電影一直是在「立」的,而《暗殺》很多時候都在「破」。它破除了對於戰爭的正面表達,只用一個旁枝末節的暗殺小故事作為主體,而更龐大的時代都只作為背景而已,這就讓一個意義化的大主題徹底變成了一個商業化的小故事,這是第一步,把宏大破碎掉;然後,它又破掉了小故事當中的正邪對立和黑白兩分,設計了職業殺手、雙重間諜,看似正義但為了錢什麼都能做的扭曲而複雜的人;再往後,它還破掉了最小的堡壘——家庭。雙胞胎變成仇敵的設定其實非常爛俗,但在商業片中非常有效,父親親手殺死女兒,又被另一個女兒追殺,這本身的戲劇效果和人性困境就會自然而然地蓋過要表達的「意義」;最終,它又在結尾破掉了「法治規則」,全智賢和夥伴最終殺掉被判無罪的前警察局長的場景,幾乎像是西部片中的私刑片段。它讓個人的復仇超越了法律審判。
      一次次的破,最終立起了一部規矩、及格的商業片。但如果我們不能從商業片的角度出發拍攝電影,而仍然企圖抱著主旋律的思路,只是借用商業片的外殼,最終仍然會又一次不倫不類。你頭腦中想的東西不同,筆下的內容就會不同,這顛簸不破。我們在《風聲》一類的電視劇和電影中看到過類似《暗殺》的影子,但很快就一閃而過,它沒有被系統性的分析,也沒有被電影界和電影管理者所明確確認。似乎,「主旋律」成為了我們電影版圖上的一個獨立的類型分支。有人就想把它搞得意義大於內容。有些導演想去扭轉,卻發現很容易吃力不討好,因為一旦你按照商業片去拍,管理者會因為講述方式的原因覺得你太粉紅,而觀眾又因為題材原因覺得你過於鮮紅。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演變到最後,主旋律服務的已經不是普通觀眾了。而成為了一種課題和任務。
      故事自然衍生出意義,還是搜羅故事為了意義服務,這是根基性的差異,看似隔著一層薄紙實則差著光年。這一點如果想不明白,或者不允許這樣去做,這類電影就永遠拍不好看。
(文/楊時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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