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愛麗絲

假期朋友悠來看我，時隔五年的相聚讓我們都很興奮，談天說地。悠說她不打算找什麼正式的工作，想在家做一些創作，將來有機會、有條件的話想要拍電影。我問她想拍什麼題材的，她的回答是想拍15-16歲的少女們的故事。而這個年齡階段也是悠最想再過一遍的。我不知道男生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想回到過去，回到15，,16歲的自己，再經歷一次那時的光陰。我和悠似乎對回到過去這件事情都很執著，可能有很多人像我們這樣。既然現實當中回到過去是不可能實現的，於是，悠和我通過另外一種途徑，就是重溫了一遍岩井俊二的《花與愛麗絲》。
這是一部關於少女們的電影。在岩井俊二的電影中，少女常常出演核心人物的位置，也是他常常著力刻畫的人物。花與愛麗絲，兩個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她們的友誼，夢想，愛情，成長，她們的故事濃縮著我們的成長。
首先是花，不怎麼直接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有些傻傻的可愛女孩，也曾經歷過自閉與危機，是愛麗絲帶她走出了陰霾。她對自己暗戀的少年宮本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謊：「我是你的女友，你曾經表白過的女孩」。 謊言的雪球越滾越大，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在花信口開河的胡編亂造之中，愛麗絲也被捲進了這起虛構愛情事件，變成了宮本的前任女友。
    愛麗絲有一個童話主人公的名字，天生不善表演的她，竟在謊言中使自己的感情成真。白色的船槳蕩漾起碧綠的湖水，空氣濕潤而純淨，她對宮本說：「記得嗎？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這是初吻的地方……」。
愛麗絲的父母離異，跟隨著母親一起生活。她表面上花活潑開朗，但內心中卻有許多的空虛和恐慌。年輕美麗的母親在餐廳遇到女兒，向身邊男友介紹說是鄰居家的孩子。 回到家裡時，愛麗絲繫著圍裙做起了母親的角色。在四處堆滿了衣服和雜物，滿目擁擠的家裡做好了飯等待母親約會歸來，並若無其事對母親說：「你已經是大人了，戀愛要以結婚為目的，錢不是最重要的」。愛麗絲在低聲說出這些時，始終低垂著雙眼。愛麗絲哀哀央求著，只想和母親一同吃飯而已，她的要求真的並不高。只有在父親的面前她才能做回一個小小女兒，和父親一起吃飯談天，溫順聽著父親的教導。可父女倆是難得見面的，分別時愛麗絲表現得依依不捨，望著車廂外招手告別的父親，低聲用剛學會的中文生硬而青澀地說：「我愛你」，卻只能得到「應該說再見」這樣的答案。
兩個女孩子的故事就這樣展開。花，遊戲的發起者渾然不覺，自身一早已然墮入對方的佈局裡任人擺佈。由誰來操控遊戲已經不再重要，重點是她已經具備了參與遊戲的資格。愛麗絲同樣的不甘寂寞，義無反顧的倒戈投身於遊戲之中。什麼是記憶？既然你沒有，那麼便由我來譜寫。記憶發生在還沒開始的未來，回憶奇妙的與將來劃上等號，原本平淡無奇的時空於此刻被嚴重的扭曲，形成錯覺的張力給人以無限的想像。
影片的結局也很溫暖，花與愛麗絲擺脫了愛情，繼續兩個人的世界。她們經歷了成長路上必經的辛酸與喜悅，也經歷了友情和愛情的考驗，最後，她們嬉鬧著走在上學路上，身旁的櫻花開的正燦爛，映襯著穿著潔白校服的少女，她們終於像蝴蝶一樣掙脫了繭的束縛，飛向更廣的天空。
《花與愛麗絲》只不過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初戀故事，在觀眾身上之所以能產生共鳴，我想不僅僅是因為那段無法回去的青春歲月，還有她們的那些父母也會讓觀眾想起與自己父母之間的種種。在家庭里她們很有可能不是愛情的結晶，因為這個世界上因義務而結婚的父母比比皆是，甚至養小孩也是義務而不是愛。雖然世俗的說法講父母是愛孩子的，而孩子是孝敬父母的，但是現實生活當中又有幾對父母真正的愛自己的孩子呢？而父母不愛我這種想法有幾個孩子願意接受呢？有很多孩子在成長過程當中得不到父母該有的關注和愛，與父母沒有該要有的聯接，但是對孩子來說父母就是天和地，你們不跟我聯接，那我就用我的方式去聯接你們，愛你們而不責怪你們。所以很多時候我相信比起父母對孩子的愛，孩子對父母的愛是更真實，更純粹。
也有人可能會想父母養小孩不容易，不能這麼評判父母的。也有很多幸運兒，出生在很有愛的家庭里，也許很難想像父母的自私與殘忍。但是現實生活中可以舉無數的例子證明孩子的愛才是最無私的。記得好友Z的母親有次跟我講Z小時候特別乖，有想要的東西從來不哭鬧，路過的時候站在自己想要的玩具前面對她說：「媽媽，今天老師表揚我了」。當時我和阿姨一起笑起來了，轉過頭看到的是Z苦笑的表情，最近她說到近幾年當中自己嘗試過自殺，還好有上帝的恩典保護她，也幫助她修復與母親之間的關係，當時我算是明白Z的笑容的意義了。曾經還有一個小姑娘告訴我自己不順的事情從來不敢跟父母講，因為她需要的是安慰而父母給的就是責備；甚至遇到好的事情也不敢分享，因為她的感覺是父母也不允許自己高興，一直對她說不要驕傲，不要高興的太早，後頭的路還長的很！雖然這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看似父母在表達自己的關心，可她已經聽到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岩井俊二曾經說在拍這部影片時他時常告訴自己這是一部喜劇。在花與愛麗絲身上我們看到的不是上述的那些殘忍的烙印，而更多的是愛、美好、勇敢和年輕的無限可能性。她們是不是已經接受了父母的不完美而停止責備自己了呢？還是彼此之間羈絆淡化了父母間關係的殘缺呢？而觀眾又在這段美好中收穫了什麼呢？這些都待續我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