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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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第一次聽說這個詞是在朋友圈裡一位學紡織同學的狀態里，三張沒有成品的水粉畫，配文大意是覺得自己畫不下去，匠氣太重。

依照自己對匠人的模糊理解，首先想到的是魯班、《核舟記》、鼻煙壺等接地氣的大師和精妙絕倫的藝術品。我在評論裡鼓勵她，本來就畫得不錯，注意調節情緒，轉移下注意力再繼續可能效果更好。畢業前整理行李時，還找到了她送我的水粉畫，幾支曼陀羅花，水色暈開處，素清淡雅。如果說匠氣，我覺得靈氣和勤奮是構成它的主要成份。

看《尚衣院》時，我還是想到了匠人，沒想到從一部電影裡可以窺探到韓國人民對服飾和傳統文化的匠人般的珍視和用心。甚至對於韓國搶注中國的文化遺產來申遺我也表示理解了，我們沒好好珍惜的沒保護好的，怨不得更有實力和態度的人來保護它，其實據理力爭的更多的是顏面而已，就像功夫熊貓、花木蘭被美國拍出來，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過多的叫囂只是自己打臉。

影片最後隨著鏡頭慢慢後移，博物館裡玻璃櫃中陳列的王后華服呈現在視野內，領口的烙花是否還在，出土時是否鮮亮，都已不重要，它展開長袖供後人觀瞻，展示牌上簡短的介紹語後面，是無盡的孤獨，匠人的孤獨。

御醫匠趙道錫，每每回憶起自己低賤的出身，坎坷的成長路，都辛酸無比。即使現在是朝廷內皇帝身邊的紅人，擁有尊貴的官邸，也掩蓋不了內心的自卑，否則在花樓李孔振求助他來壓一壓氣焰囂張的官員時，他怎麼會躲閃，直到對面的人一語戳到他的痛處時才還口。「做針線的男人」是趙的痛點，他不能容忍別人侮辱自己的看家本領，而非侮辱了這一群體本身，因為那段歲月抹不去，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回憶就會清晰湧現。而地位權利榮耀則是趙的爽點，他要用身外之物的光芒壓制內心隱藏克制的陰暗，他的孤獨，是同情源自自我，肯定源自他人。

民間大神李孔振，不知道他出身何處，也不知技從何人，花樓里獨來獨往，一身隨意簡約的著裝帥氣散落，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柳永，世事紛擾，緣來緣淺，恰是花樓裡的姑娘最有情。很喜歡頭牌戴的那朵紫色的頭花，嫵媚多姿，勸誡李孔振離開時她第一次沒了女王范，哭的梨花帶雨，她也是孤獨的，她應該傷心於李孔振的一意孤行，也傷心於李孔振對中惠娘娘的情愫，一介花樓里卑賤的女子而已，每日能與李才子聊聊天喝喝茶的機會再也沒有了，怎能不悵然若失呢。而李孔珍，從機緣巧合的娘娘欽點到皇上讚賞，本是平步青雲的劇本走向，卻落得起起落落的悲劇命運，一個執著醉心於改善衣服實用性和美觀性的匠人，觸碰到皇上和御醫匠的狹隘權力觀，本以為找到了趙道錫這樣的亂世同盟，可終究沒人能懂，死亡早已不可怕，理念和才華被無情壓制踐踏並不得傳承才最可怕。和中惠娘娘的言淺交深，冒死設計服飾的最後一搏，如果說是為了保護娘娘的地位和報答知遇之恩，不如說是給自己最後一次證明白己的機會，顯然他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只是這種認可在嫉妒心和控制力面前不堪一擊。他的孤獨，是時運不濟。

中惠娘娘，算作內秀的匠人吧，大家閨秀，養尊處優，也跟母親學過李口中所說的針線手打，雖身處冷宮奈何多情，永遠呈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在皇上突然來訪時她自然流露的對李的情愫又毀了自己苦等的這一刻，華麗衣裳儘管令人矚目，卻再也沒有華麗轉身。她的孤獨，是多情卻被無情惱，愛恨成空空自知。

在別處看到匠人精神，無外乎三點要求：一絲不苟，精益求精，一以貫之。

可能最難的就是一以貫之，複雜的世界裡，一以貫之的匠人實在難得。不忘初心和方得始終之間隔了多少阻撓，又隔了多少孤獨。孫燕姿的歌裡唱的很好：

讓明天把今天給記住不是因為孤獨
因為我們追求的專注不管它起起伏伏
讓今天把明天變特殊未必因為幸福
因為我們努力不服輸儘管失誤
讓明天的記憶不模糊不是因為孤獨
因為我們執著的態度不管它起起伏伏
讓今天把明天變特殊未必因為滿足
因為我們過得不含糊從來不曾退出

願堅持夢想的人從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