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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之戀 Jules and Jim

祖与占/夏日之恋(台)/朱尔与吉姆

7.8 / 40,021人    105分鐘

導演: 法蘭索瓦楚浮
演員: 珍妮摩露 奧斯卡華納 亨瑞瑟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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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verick

2015-09-26 02:57:45

《朱爾與吉姆》電影劇本


《朱爾與吉姆》電影劇本

編劇:弗朗索瓦·特呂弗、讓·格魯奧爾格(根據亨利——皮埃爾·羅什的小說改編)
導演:弗朗索瓦·特呂弗
主演:讓娜·莫羅(飾凱薩琳)、奧斯卡·韋納(飾朱爾)、亨利·塞爾(飾吉姆)
翻譯:姜東
校譯:金犁
插圖:周錚

螢幕上一片黑暗,只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讓娜·莫羅(畫外):你說——我愛你,
我說——等一等,
我本想說——帶上我
你說一一你走吧。
在此「題銘」之後,螢幕亮起來。隨著一連串快速變換的畫面,演職員表間斷地映出:兩個男人——朱爾與吉姆——在一條狹窄的街道上相遇,並且長時間地禮貌互致問候,然後,兩個人愉快地在灑滿陽光的鄉村路上與兩個姑娘一起散步。當薩比娜、奧德班的名字在畫面上經過時,我們看到一個小姑娘在玩一副弓箭。孩子的面部特寫,爾後鏡頭快速跟搖一枝箭直射靶心。帶箭的靶心。
演職員表繼續。一連串有關朱爾與吉姆的短鏡頭快速閃過:倆人用墩布把兒當劍進行摹擬決鬥;假裝成盲人和跛子,朱爾扮玻子,騎在吉姆的肩膀上。吉姆演盲人,雙手向前伸開,摸索著前進。然後,一個沙漏的特寫,沙子在沙漏中流動,一幅藍色時期的畢卡索的畫的特寫,吉他手巴西阿克的特寫,他扮演劇中阿爾伯特,朱爾拉著女兒薩比娜的手,在草地上散步。演職員表的最後一個鏡頭是高角度俯拍:朱爾與吉姆在鄉村中發瘋似地賽跑。
「正式」影片開始:在一連串有關朱、吉兩人的無聲畫面接遞的同時,一個畫外音(米歇爾·索勃的聲音)描述著兩個人的相識和他們的友誼的開端。(朱爾與吉姆面對面地坐在一張桌子邊,玩著多米諾骨牌。)畫外音:那大約是在1912年。朱爾,一個在巴黎的外鄉人(金髮的朱爾特寫,移動著多米諾骨牌),請求他幾乎不認識的吉姆……(切成吉姆的特寫。這個棕髮小伙子正注視著骨牌)……帶他去「四藝苑」的舞會。吉姆替他搞到一張請帖,並帶他來到服裝師那裡。正是在朱爾慢慢地在衣服堆中翻弄,(朱爾與吉姆正在翻弄一個大衣箱,從中抽出一條被單……)……為自己挑選了一件簡單樸素的扮作奴隸的服裝時,吉姆對他的友情產生了。舞會上,朱爾靜如處子,圓圓的眼睛中飽含柔情與幽默。二人的友誼加深了。
第二天,(兩個人坐著的鏡頭,吉姆從一本書中剪下幾頁給朱爾)……他們開始了第一次真正的談話。然後他們每天見面。(夜晚,攝影機跟拍兩人在街上散步,談興正濃)他們一直談到深夜,互相教對方自己的母語和討論兩國的文學。他們把各自寫的詩拿給對方看,並且在一起翻譯。倆人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金錢相對的淡漠。另外,他們總是不慌不忙地安詳地交談,兩個人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如此用心傾聽自己說話的對話者。
(外景:朱爾、吉姆和兩個姑娘坐在一條船上,船行水中,吉姆在搖槳。)
朱爾在巴黎沒有女友,他很希望能有一個。吉姆則有好幾個女朋友,(朱爾、吉姆和另外兩個姑娘在涼亭附近)。他把朱爾介紹給一個年輕的女音樂家。開頭好像還不錯,在一週的時間裡,朱爾真動心了,她也掉進情網(鏡頭對準吉姆,他沖身邊的一個姑娘微笑。鏡頭又搖到朱爾,正獨自吃著一塊糕點。)後來,是一個有點姿色、隨隨便便、行為放縱的小妞,她比詩人們更會在各種咖啡館裡消磨時光,直到早晨六點才走。還有一次,是一個漂亮的金髮寡婦,他們三個人曾一起出去玩(朱爾寓所的院中花園,一個年輕女人從房門走出。鏡頭向後拉,她先向吉姆,後向朱爾問候)。她覺得朱爾心地善良,可有點傻,這使朱爾感到窘迫不安……(朱爾和這個姑娘的鏡頭,然後搖到另一個姑娘)……於是,她給朱爾帶來了她的一個心氣平和女朋友,可朱爾又覺得這姑娘過份心氣平和了。最後,朱爾不聽吉姆的勸告,開始接觸那些「職業女伴」……(旅館招牌。朱爾走進旅館,透過窗子,可以看到一個男人在吻一個女人的手,而後鏡頭快速到女人一條腿的特寫,穿著黑色長筒襪,腳脖子上戴著表式腳鐲)……不過,在那兒他也沒有感到心滿意足。
切至巴黎的小街\夜晚。
夜色濃濃,昏暗的街道。搖鏡頭跟隨朱爾與吉姆,他們邊走邊談。倆人走過一對男女(麥爾蘭和泰雷茲),他們看到他倆走過來便熱烈地擁抱接吻,等朱爾與吉姆走遠,麥爾蘭直起身。他們身後的一塊木板上塗抹著幾個白色大字:死亡屬於……
麥爾蘭:接著幹吧!
麥爾蘭從泰雷茲拎著油漆桶里拿出一把刷子,又塗抹了幾個字:「死亡屬於別人」。可他發現剩下的油漆已經不夠寫讓「別人」這個詞構成複數最後一個字母「S」了。
麥爾蘭(狂怒地):沒油漆了,賤貨。(他打了她一個嘴巴)人家要說這些無政府主義者又犯拼寫錯誤了。
中遠景,麥爾蘭又要打泰雷茲。她驚慌失措躲開了,朝攝影機跑來追上朱爾與吉姆。
泰雷茲:救救我!麥爾蘭在追我。他比你們倆塊頭都大。咱們一起跑吧。
她夾在兩個人中間,拉著他們的胳膊,跑開了。畫面疊映出一輛出租汽車內。泰雷茲坐在朱爾與吉姆中間,三個人都累得精疲力盡。三個人分別特寫,然後三個人在一起的特寫。
泰雷茲:今天夜裡能給我弄張床嗎?我叫泰雷茲。
吉姆:什麼?泰雷茲?不行,你不能睡在我那兒,……有人等我呢。
朱爾:是吉爾伯特嗎?(停頓,朱爾相當害羞地轉向泰雷茲)那到朱爾那兒去吧,……就是我。
泰雷茲(對吉姆):那你是誰呢?
吉姆:吉姆。
泰雷茲:那麼是吉姆和朱爾了。
吉姆(好像她犯了多大錯似地):噢,不!朱爾和吉姆!(他們都笑了)
出租汽車遠去的縱深鏡頭。

切到朱爾的寓所外。一扇門開了,泰雷茲走進院子,後面跟著朱爾。他指指樓梯,兩人走上去。
寓所內。門開了,兩人走進。鏡頭跟隨朱爾——朱爾找火柴,切至泰雷茲面部的特寫——它被畫面外的火柴光照亮了。鏡頭快速移至朱爾,又切回到正在微笑的泰雷茲;中景:朱爾朝泰雷茲走來,他拿起大沙漏,把它翻過來。
泰雷茲:那是什麼?
朱爾:這東西比鍾管用。所有的沙子都流出去時,我就必須睡覺了。
泰雷茲若有所思地用手撥弄著捲菸器,朱爾扛著一把搖椅從隔壁房間走出來。
朱爾(先指指床,然後指指椅子):你睡這兒,我睡那兒。
泰雷茲(弦外有音地):那好啊。(停頓)你有煙嗎?
朱爾疾步走到床前,拿起一個形狀象多米諾骨牌的煙盒,打開後遞給泰雷茲。
泰雷茲(抬起頭):那麼,你是吉姆了?
朱爾:不,是朱爾。
泰雷茲(微笑地):你真好,朱爾。
她取出一枝煙,朱爾掏出打火機。
泰雷茲(點燃煙):我來為你表演火車頭噴煙。
她把香菸燃著的一頭放在嘴裡,狠狠地吹了一下,煙從另一頭湧了出來。她一邊吸菸,一邊傾身臥倒在床上,而後又坐了起來。特寫跟拍:她吸著煙繞房間快步走著,最後停在搖椅上。朱爾四肢攤開躺在那裡,他有點吃驚。泰雷茲在他身邊跪下,將煙放在他的嘴裡。兩人的特寫。
這個場景慢慢化入吉爾伯特臥室的縱深鏡頭。吉爾伯特躺在冰上,吉姆坐在她身邊,背對攝影機。
吉姆:再過10分鐘天就亮了。
吉爾伯特:吉姆,就一次,你可以留在這兒,睡在我身邊。
吉姆站起身穿衣服。他扣好分身的鈕扣,走到鏡子前,捋了捋鬍子。
吉姆:不了,吉爾伯特。如果我現在和你待在一起,明天不再待在這兒,我會感到我拋棄了你……如果我明天某在這兒,那我們就會生活在一起,就像結了婚一樣……那不是違反了我們的合約嗎?
吉爾伯特:你也太教條了!
吉姆走到窗邊,拉起窗簾,看看天氣,然後回到床邊,穿上外衣。他一直在說話。
吉姆:還有朱迪克斯,他不喜歡被單獨留在家裡……而且,天也快亮了。
他重又坐在床上,吻了吻吉爾伯特,然後站起身。
吉姆:你就把我想像成個工人,離開你到建築工地去了。
攝影機跟拍吉姆走出房間,關上門。
吉爾伯特:下流胚!……你會回家一直睡到中午……我知道!
外面,天已破曉。吉姆沿街朝他們的寓所悠閒地走去。他走過幾個工人、一個騎車人、一輛出租汽車。當他走到房前,打開房門走進去時,一個醉漢吵吵嚷嚷地穿過馬路。

化入黎明時分的一家咖啡館內。泰雷茲、朱爾和吉姆剛剛走進來,他們在找空桌。兩個男人停下腳步,似乎在熱烈地爭論著什麼。泰雷茲走在他們稍前一點,轉過身,指著一張桌子。
泰雷茲:看,去那邊。
朱爾和吉姆跟著她,但根本沒注意她。他們坐下,仍在爭論。
朱爾:不對,那是莎士比亞。
當兩個男人爭論時,泰雷茲四下看看,注意到了坐在身邊的一個男人。此人看著她,衝她微微一笑。泰雷茲轉向朱爾,過了一會兒,搖搖他的胳膊。
泰雷茲(對朱爾):朱爾,給我十生丁,我想聽音樂。
朱爾(對吉姆):是莎士比亞,我敢保證。
朱爾沒有轉身,從兜里掏出一些硬幣,遞給泰雷茲。吉姆的回答被移動的鏡頭甩掉了。
鏡頭跟拍朝咖啡館角落的機械鋼琴走去的泰雷茲。那個阿茲特克人也站起身,走到她身邊。
泰雷茲:你有煙嗎?
阿茲特克人:有,當然有。
兩個人站在機械鋼琴旁。他遞煙給她,並為她劃著名了火柴。切成泰雷茲玩「火車頭噴煙」的很短的特寫。
阿茲特克人:我真的很喜歡你。
泰雷茲立即挽起他的胳膊,拉著他朝咖啡館門口走去。他們走出咖啡館,攝影機從咖啡館裡跟拍他們。(從窗前經過〕
泰雷茲:今天夜裡能為我準備一張床嗎?我叫泰雷茲。
鏡頭快速搖回到朱爾與吉姆,他們仍坐在桌邊。朱爾看到泰雷茲和那個男人走了,愣住了,拿不定主意是否跟出去。吉姆拉住他。
吉姆:別去,朱爾……隨她去吧。……你丟了一個,再找十個。
朱爾:我可沒有愛上泰雷茲。對我來說,她是一個小媽媽,同時又是一個聽話的女兒。
兩個男人吸著煙。朱爾繼續說著,吉姆從桌子對面移到朱爾身邊,在靠牆的木凳上坐下。
朱爾:我沒有運氣和巴黎女人……幸運的是,我在德國有往姑娘。我愛上了一個叫盧茜的姑娘。我求她嫁給我,但她拒絕了(朱爾邊說邊拿出錢包,取出兩張照片。每張照片的特寫)。我要回去看她,我等了6個月了。(吉姆看第一張照片,然後拿起朱爾正遞給他的第二張,這是另一個姑娘。)柏吉塔……就是她。還有一個,海爾熹,如果我沒愛上盧茜,我也許會愛上她的。看,這就是她……
朱爾邊講,邊從衣袋裡拿出一枝粉筆,在大理石桌面上畫了一張馬蒂斯風格的女人臉。他的手在畫素描的鏡頭。
畫外音:在這張圓桌面上,朱爾粗線條地勾勒出一張女人的臉。吉姆想買下這張桌子,但不可能……(從咖啡館外朝裡拍。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吉姆打著手勢招呼咖啡館老闆)咖啡館老闆想讓他把12張桌子一塊兒買下。
淡出。
朱爾走進他的朋友阿爾伯特的寓所低矮過道,後面跟著吉姆。阿爾伯特和一個年輕女人馬上走過來迎接他們。
朱爾:阿爾伯特!……(指指吉姆)……這是我的法國朋友。
女人:你好。我想我們見過面。……(她為他們拉過椅子)……請坐。
畫外音:吉姆問……
吉姆轉向朱爾。二人特寫。
吉姆:阿爾伯特是幹什麼的?
朱爾:畫家和雕刻家們的朋友,他認識所有那些將在十年後成名的人。
這一畫面迅速接到同一房間的另一個鏡頭。一片黑暗。只有一塊白色螢幕明亮耀眼。正面中景:阿爾伯特站在一盞神奇的燈旁,放映各種雕像的幻燈片給他們看。在他前面,坐著朱爾、吉姆和那個女人,他們注視著畫外的螢幕。阿爾伯特快速地評論著這些幻燈片。阿爾伯特和螢幕的交替鏡頭。
阿爾伯特:這一張更有異國情調,它看來更像是一尊印卡雕像……(停頓)……這一張更具羅曼的風格……它風化得很厲害,因為我是在一個花園的牆邊發現它的。它一定被淋了幾十年雨……(停頓)……非常可惜。這一張!從面部看來肯定剝落了。石頭是用如此柔和的方法處理的,這也很不尋常(又停了一下。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女人頭部的雕像:起初是整個臉,然後是側面,再後是細部,嘴唇和眼睛的特寫。她非常美),我非常喜歡這一尊雕像,嘴唇很美……帶著一點輕蔑。眼睛也雕得很好。
停頓。阿爾伯特正要換幻燈片,吉姆轉過身去面對他。三個觀眾的鏡頭。
吉姆:我們能再看看那張嗎?
阿爾伯特(點點頭):我還有它細部的幻燈片呢。
這尊雕像不同角度的鏡頭,相當大的特寫出現在螢幕上,在眼睛和嘴部停了一下。
畫外音:這些幻燈片展示了一尊女人面部雕像的輪廓。她臉上浮現的恬靜優雅的微笑,迷住了他們……
亞德里亞海一個海島的外景鏡頭。
兩個朋友身著夏裝,出現在一段石階的頂部,從石階上可以俯瞰一片滿是雕像的田地。他們走下石階,審視雕像。
畫外音:那尊最近挖掘出來的雕像在亞德里亞海一個海島的露天博物館展出。他們決定一起到那裡去看看,並立即動身了。兩人穿著特為他們做的相似的夏裝。
鏡頭搖過一系列雕像,最後停在曾在幻燈片上出現過的那尊雕像上。雕像在陽光下發著白光的各種鏡頭。
畫外音:他們在雕像邊流連了一個小時。它比他們預想的還精彩。他們繞看雕像疾步走了一圈又一圈,一句話也不說(鏡頭圍繞著雕像搖拍),直到第二天他們才談論它……(停頓)他們以前見過這種微笑嗎?從沒有過……如果有一天他們遇到了會怎麼辦呢?他們會跟隨它的。
那個時期的巴黎城區短暫的空鏡頭:街道、地鐵、艾菲爾鐵塔。
畫外音:朱爾和吉姆回家了,滿載著意想不到的新發現……巴黎慢慢把他們帶回到現實。
體育館內的縱深鏡頭,白天。許多身穿背心和緊身褲(當時體操課的服裝)的人正在用短棒練操或在練習法式拳擊。鏡頭推向正在練習拳擊的朱爾和吉姆:吉姆看來更強壯,更靈活。他們終於停下來喘口氣,退到體育館的邊上,摘下拳擊手套。
朱爾:你的書怎麼樣了?
吉姆:我已經寫了許多了……我想它有……很強的自傳性,我們的友誼是其中很重要的內容。我來給你讀一段。
朱爾:讀吧。
吉姆去拿手稿。鏡頭停在若有所思的朱爾身上。吉姆拿著手稿走回來。讀給他聽。
吉姆(朗讀):吉雅克和吉於連總是某在一起。吉於連的上一部小說取得了成功。在書中,他在一種童話故事般的氣氛里描述了他所認識的女人……那是些在他認識吉雅克,甚至在認識布西安之前就認識的女人。吉雅克為吉於連感到驕傲。人們將他們看作堂吉訶德和桑丘·潘沙。很快,他們的行為在鄰近的人中便造成了許多謠傳和各種推測,然而,他們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在小酒店進餐,他們放肆地吸著雪茄,兩個人都為對方選擇最好的東西。
朱爾(沉默片刻):真太好了……如果你同意,我想把它譯成德語。
吉姆看來很高興,他點頭同意,挽住了朋友的胳膊。
吉姆:現在去洗個淋浴吧!
體育館裡兩個相鄰的淋浴間的中景鏡頭。吉姆在左邊一間裡,朱爾在另一間裡。兩個朋友站在噴頭下大聲談著,他們提高嗓門,以便蓋過水聲。
朱爾:我收到表兄的一封信,他說有幾個姑娘到了巴黎,他和她們在慕尼黑時是大學同學。一個姑娘來自柏林,一個從荷蘭來,還有一個法國姑娘。明天她們到我這兒吃飯……(更大聲地)……我希望你也去。
朱爾講話時,鏡頭移向他,然後向上搖。淋浴噴頭的特寫化成朱爾寓所院子的長鏡頭。朱爾和吉姆坐在院子中一張桌子旁正談話。三個年輕女人走下石階,兩個男人跳起來迎上去。第三個姑娘比她的同伴走得慢得多,她把帽子的面紗向後撩起,四下看看,走近兩個男人。她的面部特寫:這面孔與那尊使朱爾和吉姆激動不已的雕像出奇的相像。然後,是她的眼睛、嘴、鼻子、下巴和前額的一系列特寫鏡頭。
畫外音:這個法國姑娘凱薩琳與海島上的那尊雕像有著同樣的笑容。她的鼻子、嘴、下巴和前額帶有出生於外省某地的印記,孩提時代在家鄉的宗教節日裡,她曾一度被當成美的化身。
同一場景片刻後的鏡頭。朱爾端著玻璃杯的特寫,他講話時,鏡頭向後拉,院子裡的五個人已經吃完飯了。
朱爾:作為此次聚會的組織者,我提議——最後一次,為了廢除「先生、夫人、小姐」和「我親愛的朋友」這些禮節——我們為鍵康而乾杯,喝我最喜歡的納斯伯格酒。我們不用傳統的挽臂姿勢,今天到會的人用腳在桌下接觸。
朱爾坐下。五個人圍桌而坐。
畫外音:一切照做了。
桌子下面的腳的特寫:男人的和女人的鞋互相接觸。
畫外音:朱爾精神飽滿地,很快地移動著雙腳……吉姆的雙腳接觸到了凱薩琳的腳,停了一會兒,凱薩琳首先輕輕地移開了自己的腳。
鏡頭搖到桌上,成五個人的中景。朱爾看看坐在身邊的凱薩琳。他們喝著酒,笑著。畫面變窄,只剩下他們兩人,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畫外音:朱爾的雙唇閃現出幸福、羞怯的微笑,他告訴另外幾個人他不會忘記他們。
體育館一個房間的內景。朱爾和吉姆並肩躺在地上。朱爾在給吉姆讀他翻譯的吉姆的小說的德文譯文。他的聲音很快消弱下去,被畫外音代替。
畫外音:有一個月的光景,朱爾完全消失了。他獨自去看凱薩琳,為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不過,兩個朋友在體育館再碰頭,也是很自然的事。
朱爾:……Dann ist es wohl besser fur diesen mann nicht zu heiraten。(那麼,對這個男人來說,最好不結婚)
吉姆:很好,朱爾。
朱爾(停了一下):來看看我和凱薩琳……好嗎?
吉姆:好吧!
白天。吉姆跟在朱爾後面爬上了通往凱薩琳寓所的樓梯。攝影機從他們身後跟拍。中景特寫。
朱爾:我談了很多關於你的事……凱薩琳很想更多地了解你,不過……(幾分鐘後,兩人在樓梯上停住腳。朱爾轉過身,仰拍:他嚴肅地看著吉姆)不是這間,吉姆,嗯(注1)?
吉姆點點頭,兩人繼續上樓。
凱薩琳臥室的鏡頭。背部中近景:凱薩琳透過窗子看見朱爾與吉姆走上最後幾級樓梯,來到她的門前。她徑直走到掛在門廊上的門簾邊。兩個男人走進。房間內的鏡頭。朱爾俯下身,在凱薩琳耳邊講了幾句話。她還穿著睡衣。
凱薩琳:早安,詹姆先生。
凱薩琳走到屏風後去換衣服。
朱爾(對正走到屏風後穿衣的凱薩琳):你應該發吉——姆這個音,就像英語發音前面有「d」一樣(可以看到凱薩琳在屏風後穿上一條男人的褲子),詹姆根本和他不配。
兩個男人各自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凱薩琳朝他們走來,她打扮得很像查理·卓別林的影片《尋子遇仙記》中的男孩。攝影機跟搖她走向他們。
朱爾(對吉姆):你覺得我們的朋友托馬斯怎麼樣?我們可以和他一起出去嗎?
兩個男人端詳著凱薩琳,她正在照鏡子。她已經戴上了一頂布帽,蓋住了頭髮。
吉姆:還不壞。也許那是小鬍子的陰影。
兩個男人站起身,朝凱薩琳走去。凱薩琳繼續照鏡子。吉姆把住她的面頰,用另一隻手在她的嘴唇上邊畫了一撇小鬍子。凱薩琳笑了,朱爾鍾情地看著她。當她掛起鏡子時,吉姆遞給她一枝小雪茄,並為她點燃。
凱薩琳:現在上街試試吧。
白天。巴黎街道的外景。凱薩琳嘴裡叼著雪茄,走在朱爾與吉姆前面。她轉過身停了一下,把帽子拉下蓋住眼睛。在另一條街上,三個人沿著一座被鐵絲網圍住的鐵路橋走著,路過一個室外公共廁所。一個男人從公共廁所走出來,嘴裡叼著一枝沒有點燃的香菸。他來到走在同伴前面的凱薩琳身邊。
過路人:對不起,先生,有火嗎?
那個男人用她的雪茄點燃香菸。
過路人:謝謝,先生。
快接三個朋友走下鐵路天橋臺階的鏡頭。
畫外音:凱薩琳對自己假扮的成功感到高興。朱爾與吉姆也很激動,彷彿有感於一件並不理解的象徵物。
凱薩琳在石階下部坐下,看著天。吉姆看看她,然後也抬起頭看天。
吉姆:要嘛我在做夢,要嘛天開始下雨了。
凱薩琳和朱爾:也許兩者都是。
凱薩琳:如果天在下雨,咱們就到海邊去吧。(她站起身,看著他們)我們明天就動身。
凱薩琳拉著兩個男人,領他們朝天橋走去。她順著天橋向前看到另一頭,建議道。
凱薩琳:看來路正對……我建議咱們賽跑,看看誰先到天橋那頭。
兩個男人馬上同意,並模仿凱薩琳,身體下蹲並立在起跑的位置上。
朱爾:準備好了嗎……一……二……(凱薩琳衝了出去)……噢!……三。
兩個男人跟在凱薩琳後面狂奔,凱薩琳跑在他們前面。三個人朝前跑來,鏡頭搖拍凱薩琳的面部特寫。可以聽到她喘息的聲音。最後,她得意洋洋地大喊一聲便癱倒在天橋盡頭。兩個男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跪倒在她身邊。
吉姆:托馬斯,你騙人。
凱薩琳:可我贏了。
朱爾:托馬斯總是贏。他講三種語言,游泳像條魚。
吉姆:托馬斯能用一隻手靠牆倒立嗎?
凱薩琳:你可以教他。
凱薩琳站起身,把吉姆的帽子重新戴在他頭上,幾秒鐘前她替他摘了下來。
凱薩琳:吉姆先生,明天你來幫我把行李送到火車站,好嗎?
她邊說邊跑開了。兩個朋友交換了一下眼色,起身追趕。
吉姆:凱薩琳真是個奇怪的混合體!
朱爾:她父親是貴族,她母親出身低微。她父親出生於勃良登一個古老的家族,她母親是英國人。就因為這,她不拘禮節,教那些被她吸引的人。
吉姆:她教什麼?
朱爾:莎士比亞!
攝影機跟搖兩個男人走下天橋的臺階。凱薩琳在下面等他們。
畫外音:吉姆認為,凱薩琳已經屬於朱爾,他甚至不敢仔細地端詳她。她的嘴上又浮現出那寧靜的微笑,自然而顯露全部真情。
第二天早上,凱薩琳穿著睡衣在整理臥室,她身邊有幾個箱子。吉姆走進來。
凱薩琳:早安。我就要弄完了……只剩幾件衣服沒裝好。
吉姆準備收拾箱子,他把帽子隨便丟在床上。凱薩琳看見叫起來。
凱薩琳:噢!那頂帽子!……永遠別把帽子放在床上。
她把帽子拿開時,吉姆忙著裝箱子,他朝靠在牆邊的自行車走去。
吉姆:帶不帶這輛車?……這個手提箱呢?
他把車放到外邊的門邊。凱薩琳拿過一個裝滿信的痰孟,把信倒在地板上。她蹲下身。
吉姆:你在幹什麼?
凱薩琳(注視著信件):我打算把這些謊話燒掉。
吉姆在靠近她的床邊坐下。
凱薩琳:給我個火。
吉姆遞給她一盒火柴。她神態莊嚴地點燃了信,並沒有因為吉姆在場而感到侷促不安。鏡頭快速搖到在痰盂旁邊燃燒的信件。凱薩琳的睡衣下擺著了火,她喊了起來。吉姆跳起身,抓過一條毛巾,在凱薩琳的腳邊抽打著。然後,他踩滅了正在燃燒的火。
吉姆:沒事吧?
凱薩琳躲到屏風後面。
吉姆:沒燒著你吧?
凱薩琳(畫外):沒有。把衣服遞給我……在那兒!……(她指了指)……在床腳那兒。
吉姆走過去取了衣服遞給她,然後檢查燒過的信件。
吉姆;有掃帚嗎?
凱薩琳(畫外):有,就在你鼻子底下。
吉姆把信件打掃乾淨,然後把箱子堆放在門邊。凱薩琳穿上衣服,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凱薩琳:能幫幫忙嗎?
她轉過身,吉姆走到她身邊,幫她拉上後背的拉鏈。
吉姆:好了。
凱薩琳:謝謝。
凱薩琳看看堆在門邊的箱子,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從身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個小瓶子。
凱薩琳:這個我們也帶上。
吉姆:那是什麼?
凱薩琳:硫酸,往那些撤謊的男人眼睛裡灑。
她把小瓶子放進最後一個箱子。
吉姆:瓶子放箱子裡會碎的。會把你的衣服給燒壞……(停頓)……而且,你在哪兒都能買到硫酸。
凱薩琳(假裝吃驚地):真的嗎?……不過那可不是同一個瓶子……我曾發誓只用這個瓶子。
搖鏡頭。凱薩琳穿過房間,到洗手池邊把瓶子倒空。瓶里冒出的煙霧的特寫。鏡頭切回到房間中央。吉姆拎起箱子,凱薩琳戴上帽子、手套。吉姆雙手都拎著箱子,她為他戴上帽子,兩個人走了出去。淡出。

淡入法國南部鄉村的鏡頭。全景。一列火車駛過,留下一續煙氣,鏡頭停住。陽光明媚的海邊景色。鏡頭搖到遠處的一個白點,它慢慢變成一幢漂亮的白色房屋,孤伶伶地滋立著。
畫外音: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這幢理想的房子。房子太大了,但與世隔絕,相當豪華,裡外都漆成了白色,還沒有佈置傢俱。
仰拍的房子的中近景。百葉窗關著。房子的正面沐浴在陽光中。突然,一樓中間的窗戶打開了,凱薩琳出現在陽台上。
凱薩琳(喊):朱爾!
鏡頭快速搖到隔壁的窗戶。窗戶打開,出現了睏倦、頭髮蓬亂的朱爾。
凱薩琳:你睡得好嗎?
朱爾:很好。
凱薩琳:吉姆醒了嗎?
朱爾:我不知道。
他們抬頭看著上面一層樓。中間的百葉窗打開了,吉姆走出來,他光著上身。他從陽台上俯下身,微笑著。
吉姆:「別人」們都好嗎?
朱爾:「別人」們很好。(停頓)天氣真好呀……來,快點兒,咱們到海灘去。
還是在房子附近鏡頭跟拍。三個人動身去散步。起初,他們象孩子似地手拉著手……然後,鬆開了手。恤們邊走邊在地上尋覓,其中一個人不時地拾起什麼不尋常的東西——多是露營者留下的破爛。他們朝一片樹林走去。
凱薩琳:咱們進去找找文明的最後遺蹟……哈奇生的殘簡(她把自己發現的東西給朋友們看,然後扔掉了)。
吉姆:看,一個瓶子。
朱爾:一隻鞋。
近景。凱薩琳拾起一片盤子的碎片。
凱薩琳(面外):一片陶瓷。
迎面三人中近景,在樹林裡,凱薩琳走在前面。
凱薩琳(朝兩邊看看):孩子們,我想我們迷路了。
朱爾(看看一棵樹):那我們得爬到一棵樹上去。
吉姆的雙手特寫托起朱爾,朱爾爬上樹,四下張望。攝影機搖攝,越過樹梢,從朱爾的角度看到了房子。
朱爾(喊道):噢,房子在那兒!
他爬下樹。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背景中可以看到凱薩琳,她坐在樹下。朱爾與吉姆的中近景。
朱爾:你贊成我和凱薩琳結婚嗎?(停頓)請坦白地告訴我。
吉姆:我懷疑她是否生就為了有個丈夫和孩子,我擔心她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幸福。也許,她是供所有的人欣賞的精靈,而不是只為一個男人準備的妻子。
特寫。凱薩琳背靠大樹坐著。接兩個男人站在她身邊的時間稍長的中景鏡頭。
吉姆:我們該繼續往前走。
凱薩琳:不,這次我不走了。我不幹了。
朱爾與吉姆:來呀……來呀。
他們拉起她,用手搭成一把椅子,抬著她朝房子走去。慢慢化成另一天凱薩琳朝院子裡的晾衣繩跑去的鏡頭。繩子上晾的三件游泳衣已經幹了。她把衣服摘下來。
凱薩琳:喂,小伙子們……來幫幫忙。
朱爾與吉姆出現了。她把游泳衣扔給他們。然後每人推上一輛自行車,騎上走了。三個人沿大路騎車的一組鏡頭。吉姆在前,凱薩琳很快就趕上了他。朱爾在他們後面慢悠悠地騎著。三個人向海灘駛去的一組鏡頭:有時他們離得很遠,有時他們不慌不忙地並肩騎著,大郁分時間凱薩琳在前,而朱爾和吉姆並排落在後面。

海灘。兩個男人身穿游泳褲,浮出海面,笑著朝凱薩琳跑來,她正躺在沙灘上的一把太陽傘下。看到他們來了,她放下手中的書。
凱薩琳:終於回來了!我剛讀了一本我喜歡的書。是一個男人寫的,當然了,一個德國人,他欺於大聲講出我一直默默思考的事情。我們能看見的天空是一個中空的球,並不比這個大……(她用手比劃著名)……我們直立行走,頭朝著中心……(當她用英語講下面的話時,朱爾盯視她的短鏡頭)……吸引力向外、向我們的腳底下拉,朝那個固體的硬殼拉,裡麵包著岩漿。
朱爾饒有興趣地聽著,他擔心吉姆聽不懂,就為他翻譯,然後滿意地站起身。拉成三人中近景。
吉姆:這個殼多厚?它的外面是什麼?
凱薩琳:去看看吧!它的外面是什麼!這可不是那種紳士們之間互相提問的問題。
吉姆也站起身,兩個男人蹦跳著朝海灘跑去。凱薩琳望著他們離去。朱爾與吉姆在海浪中嬉戲。鏡頭反打凱薩琳,她已經睡著了。
切到三個朋友衣著整齊地推著車從海灘走上大路的鏡頭。凱薩琳走在兩個男人前面,他們並肩走著。中景,朱爾快走幾步,抓住了凱薩琳。
朱爾:凱薩琳,明天把你的答覆告訴我。如果你不告訴的話,以後每逢你的生日我都要問的。
朱爾和凱薩琳走過去了。鏡頭在吉姆身上停住,凱薩琳講話時他在傾聽。
凱薩琳(畫外):你還沒有多少和女人交往的經驗。……但我對男人卻了解的很多。我們會互相抵消,所以,也許我們會成為很好的一對。
三個人騎車離去的鏡頭。凱薩琳騎得快些,趕到前面,把朱爾拉在後面。吉姆趕上朱爾,兩個男人並肩緩行。
朱爾(對吉姆):我已經向凱薩琳求婚了。她幾乎同意了。

鏡頭搖向凱薩琳,她在前面全速騎著。畫面慢慢化成房子外院子裡的一張桌子。一隻手移開一張多米諾骨牌的特寫。
凱薩琳(畫外):我15歲時就愛上了拿破崙。
鏡頭向上搖至凱薩琳,她擺弄著一尊拿破崙的半身小雕像。她坐在板凳上,輕輕地靠著牆邊的桌子。兩個男人也坐在桌邊,聚精會神地玩著骨牌。
凱薩琳:我曾夢見自己在電梯裡遇見了他。他使我懷了孕,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可憐的拿破崙……(她偷偷地擁抱著雕像,停頓,兩個男人繼續玩牌,誰也沒有注意她)……當我是個小姑娘的時候,他們教我說「我們的天父在天堂里」,而我卻以為那句話是「我們的父親巫婆在天堂里」……我就想像我的父親騎著掃帚把在天堂的大門前拋擲咒語……(停頓)……我剛講了一個挺逗樂的故事……無論如何,很好笑。你們至少該笑笑呀……我,我自己也笑不出來……(她憤怒地聳聳肩,然後想搔搔後背)誰好心替我搔搔後背?
朱爾(一心玩遊戲):上帝為那些自己搔癢的人搔癢。
凱薩琳:什麼?
她站起身,走到桌邊。
朱爾(抬起頭):上帝為那些……
凱薩琳打了他一個耳光,他住口了。
凱薩琳:住嘴!
朱爾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笑了起來。鏡頭搖至吉姆,他也笑了。又搖至站著的凱薩琳,她也笑了。
凱薩琳(依然笑著):我認識你們倆以前從來不笑。我總是這個樣子……(凱薩琳拉長臉的幾個特寫,每個表情都僵住一會兒)……或是這個樣子。一直是這個樣子的。現在我再也不是這個樣子了……是這個樣子!……(他們都笑了)
速接從外面看到的凱薩琳房間窗戶的鏡頭。窗戶打開,凱薩琳出現在陽台上。
凱薩琳:下雨了嗎?……哎!過來看看。
兩個男人走到陽台上。朱爾摟住了凱薩琳。
凱薩琳:我想巴黎了,咱們回去吧!……明天晚上咱們就在巴黎了。
他們走進房間。很快淡出,然後是一些仰拍的電線的鏡頭,接著是里昂車站,巴黎街道的鏡頭……再後來是朱爾寓所院子的鏡頭。衣冠楚楚的吉姆抱著大包小裹,爬上了樓梯。
切至室內,他走進前屋,屋裡空蕩蕩的。他放下包裹,拍了拍手。
吉姆(喊道):凱薩琳!……朱爾!
他們衝進房間,祝賀吉姆。
吉姆:一切都定了,我和出版商簽訂了合同。(他拿起一個包裹,遞給凱薩琳)喏,這個送給你。(然後拿起一輻畢卡索的油畫)這個送給你們倆。
朱爾:真太棒了!
凱薩琳打開她的小包,炫耀地揮舞著一把十分考究的癢癢耙。
帆瑟琳:這是什麼?
吉姆:一隻用來撓後背的小手。
凱薩琳用癢癢耙撓朱爾,然後又試著給自己撓癢。靜下來後,他們打開其它包裹,其中有一個帽子盒。他們從裡面取出帽子戴上。三人近景。
吉姆(畫外):我打算帶你們去看戲。我有3張今晚的票。
凱薩琳:看什麼戲?
攝影機跟隨朱爾去取沙漏。
吉姆(畫外):一個瑞典人寫的新戲。
朱爾:戲九點開演。沙子漏光時,就該換衣服了。
三個朋友興高采烈地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裡,坐在陰涼處。
畫外音:吉姆常來看他的朋友們。他喜歡和他們作伴兒。那張梅羅文加王朝的床已安放好,朱爾的兩個枕頭並排擺在床上。床是個好地方。凱薩琳學會了生活,她變得越來越漂亮。
戲院樓座的中景鏡頭,可以看到部份觀眾。凱薩琳坐在朱爾與吉姆中間。由於燈光的緣故,在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到垂下的帷幕陰影。凱薩琳在使勁兒鼓掌,吉姆則沒那麼用勁兒,朱爾在打呵欠。

外景。夜。他們在塞納河邊散步。凱薩琳領著兩個男人從碼頭邊走下石階,來到河岸。天很黑。
凱薩琳(脫下外衣,象螺旋槳一樣揮動著衣服):那個女孩同樣吸引我。她想獲得自由,她每時每刻都在創造她的生活。
朱爾:看來吉姆並沒被迷住。
吉姆:說實話,我沒有。這是一出令人費解,故弄玄虛的戲。劇作者是個想通過描寫邪惡來表現美德的人。
朱爾:人們不知道它何時何地會發生……劇作者並沒有解釋女主人公是不是處女。
三個人邊繼續討論邊沿著纖路走著。凱薩琳繼續揮動著外衣。
凱薩琳:那並不重要。
吉姆:如果衝突僅僅是感情上的,那麼它無關緊要。但既然作者強調告訴我們男主人公性無能,他的兄弟是同性戀者,他的弟妹是慕男狂,他就應該講些女主人公身體上的細節。這是符合邏輯的。你們不這樣認為嗎?
凱薩琳:不,……不管怎麼說,那是你的想法。
朱爾:正是,夫人,那是我們所考慮的,是你慫恿我們。
吉姆:朱爾,今天晚上我們不要探討心理學了!
凱薩琳懊惱地在前邊走著。她沿著河堤護牆走的幾個鏡頭。她邁上河堤護牆,蹣跚地向前走著,手裡拿著外衣,伸出雙臂保持平衡。
朱爾(畫外):這不是心理學的問題,而是形上學。所有這些關係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女人的貞操。男人的忠實是次要的。那個講「女人是天然的,因而是可憎的」這句話的人是誰來著?
吉姆(畫外):是波德萊爾,可他指的是某個特定階級、特定社會的女人……
切回到兩個男人沿碼頭走著的鏡頭,能明顯地看見凱薩琳在河堤護牆上笨拙地行走著。
朱爾:根本不是。他講的是一般的女人。他說的關於一個少女的話是十分精彩的:「令人討厭的魔鬼、怪物,藝術的刺客、小傻瓜、小蕩婦……(鏡頭切回凱薩琳,她已經等了一會兒。當傳來朱爾的畫外音時,她笑了,繼續往前走)……最愚蠢的加上最墮落的……」,等等,我還沒說完呢。這是精彩的……(反打朱爾與吉姆走路的鏡頭,他們看著凱薩琳危險地沿著河堤護牆蹣跚而行)……「我一直對允許婦女進教堂感到驚異。她們能對上帝講什麼呢?」
鏡頭搖到凱薩琳,她轉過身,面對他們。
凱薩琳:你們這對白痴。
吉姆:我可一句話也沒說,我也沒有必要一定同意朱爾在凌晨兩點鐘所說的一切。
凱薩琳(短暫的特寫):那麼你發誓吧!
吉姆(莊嚴地):我發誓。
聽到這些話,凱薩琳伸出雙臂,把外衣扔在地上,撩起面紗,猛一躍,跳進了塞納河。朱爾與吉姆跑上河堤護牆,俯身看著河面,只見凱薩琳的帽子漂浮在河面上。
畫外音:凱薩琳突然跳進河裡,給吉姆留下了如此強烈的印象。第二天,他就此事畫了一幅畫……儘管他以前從來沒有畫過畫。他欽佩她,感到心潮起伏,在心裡給了她一吻。他平靜地想像自己與她一起游泳……屏住呼吸,真想嚇嚇朱爾……河面上,凱薩琳的帽子隨波漂去。
兩個朋友匆匆走下臺階,站在水邊。鏡頭撩過水麵。凱薩琳露出了頭,她向臺階游來。朱爾與吉姆站在那裡,伸出手臂。
朱爾與吉姆:凱薩琳!凱薩琳!
朱爾:凱薩琳,你瘋了,真的瘋了……(停頓)……抓住我的手!……這兒,凱薩琳!……抓這兒。
他們把她拉出水。三人迅速鑽進停在附近的一輛出租汽車。
出租汽車內。渾身濕透的凱薩琳坐在兩個男人中間。
畫外音:朱爾面色蒼白,一聲不吭,不像平時那樣自信,但更英俊漂亮了。凱薩琳和以前一樣面帶笑容,就像一個剛剛參加義大利戰役的謙虛的年輕將軍。他們沒有提起凱薩琳跳進河裡的事。
出租汽車開了一會兒,停下了。
吉姆:我在這兒下車。
他剛要下車,凱薩琳把他拉回來。
凱薩琳:吉姆先生,請。
吉姆:別那麼叫,就叫吉姆。
凱薩琳:就叫吉姆。我想跟你談談,聽聽你的意見。明天早晨7點在咖啡館前廳等我,好嗎?
朱爾(對吉姆):對,凱薩琳想跟你談談。
吉姆:好吧,我7點到那兒。
他下了車,消失在夜色中。

咖啡館內。吉姆叼著香菸,面對鏡頭,坐在一張桌邊。鏡頭快速搖到牆上的時鐘,已經7點15分了。侍者在忙碌著。顧客的一系列鏡頭:一個人在自斟自飲,他醉了,趴在桌子上,桌上堆著一摞碟子。再遠些,另外兩個顧客在爭論著什麼。牆上,貼著一張畢卡索畫展的廣告。
一個顧客:你在開玩笑。
另一個顧客:我從不開玩笑……而且,我沒有幽默感。當然了,我認識一些有幽默感的人:我妻子的朋友們、辦公室裡的同事們,但我個人沒有幽默感。
講完這番自以為很得體的話,這個人把《理髮師報》裝進衣袋,站起身。切回到吉姆。在下面這段議論中,只見顧客進進出出。
畫外音:象平常一樣,吉姆懷著愉快的心情來到咖啡館。可是他遲到了,他很懊惱,擔心凱薩琳會先於自己到達。他想:「像她那樣的姑娘,發現我7點過1分還不在,很容易來了又走了。像她那樣的姑娘,會匆匆穿過咖啡館,根本不注意我在看報紙,就走出去了。開他反覆對自己說:「像她那樣的姑娘……像她那樣的姑娘……可她像什麼呢?」他開始第一次直接思考起凱薩琳來。
侍者逐桌地為顧客服務。當他來到吉姆身旁時,吉姆瞥了一眼時鐘,已經7點50了。他叫住了侍者。
吉姆:侍者,請再來一杯咖啡。
那個在桌上趴著的顧客困難地抬起頭。
醉漢:侍者,再來一杯。
侍者轉身走去。過了一會兒,吉姆決定不再等了。他戴上帽子,站起身,走了出去。
接咖啡館外,另一鏡頭,體態優雅的凱薩琳神情冷漠地向前走來。她朝窗子裡看了看,走進咖啡館,又走了出來。一輛轎車從街上刺耳地呼嘯而過。她的臉上現出極度失望的表情,猶豫了一會兒,走開了。

鏡頭很快化入吉姆寓所的夜景。吉姆躺在床上打磕睡。電話鈴響了,他坐起身,拿起話筒。
吉姆:餵。
切到朱爾的寓所。朱爾躺在床上,凱薩琳在他身邊。倆人正在沖電話機說話。
朱爾:喂,吉姆!我把你吵醒了吧?……我要帶凱薩琳回國……去結婚。
凱薩琳迅速支起身,從電話上章起第二副耳機,仔細地聽著。
吉姆(從話筒傳出的聲音):好啊,朱爾!(切回到吉姆在房間裡的鏡頭)請代我向凱薩琳道歉,約會我去晚了……我一直等到差10分8點。
隨著對話,鏡頭從一個房間切到另一個房間。
朱爾:在時間問題上她比你樂觀。她那時在做頭髮。她準是8點才到咖啡館,準備與你一起吃飯的。
吉姆:如果我想到她會來的話,我會等到半夜的。
朱爾(從話筒傳出的聲音):我把話筒交給凱薩琳,她想和你說話。
凱薩琳接過話筒,橫躺在朱爾身上。她跟吉姆講話時,朱爾戴上了耳機。
凱薩琳:喂,吉姆。我很高興。朱爾要教我法國拳擊。
吉姆〔從話筒傳出的聲音):帶點奧地利口音的法國拳擊。
當朱爾從凱薩琳身後拿回話筒時,她笑了。朱爾講話時,緩推成他的仰面特寫。
朱爾:我?我沒有特殊的口音。我的發音相當出色。我說給你聽。(帶著濃重的德國口音,他對著話筒唱起來,用那隻閒著的手打著拍子。他看來很高興)
朱爾(唱道):
祖國的兒女們,
光榮的時刻已經來臨,
高舉血染的旗幟,
反對敵人的入侵。
(停頓)殘忍的敵軍咆哮著,
向我們發起進攻,
從我們的手中,
奪去我們妻兒的性命。
朱爾越唱聲越大,他的德國口音也越來越濃。他使勁兒地打著拍子。
朱爾(唱道):
公民們,拿起武器!
踴躍三軍!
前進,前進,
用熱血澆淋我們的田野,
直致獻出我們的生命……
歌聲中淡出用法語寫的廣告牌的特寫——總動員令。(注2)
(紀錄片鏡頭被橫向拉長,呈現寬螢幕的效果):在畫外音講述中,一系列紀錄片短鏡頭相繼閃過。
護送的士兵,離站的火車、卡車、馬匹……一列軍用火車。法國士兵前進的鏡頭,然後是德國士兵前進的鏡頭。戰壕的鏡頭,士兵們投擲手榴彈,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個戰壕入口處的掩體,它被炸飛了。法國及德國士兵倒下了。切回到戰壕。德國士兵端著刺刀向戰壕衝鋒,混雜著炸彈的爆炸聲和機關槍的噠噠聲。士兵押解犯人的鏡頭,有德軍,也有法軍。
畫外音:幾天後,戰爭爆發了。朱爾和吉姆被徵募,在各自的國家參了軍,他們很長時間都沒有對方的消息。
雪中戰壕的鏡頭:幾個士兵,蜷縮著靠著雪堆,在地上跺著腳。
畫外音:戰爭看來要無限期地拖延下去,人們開始習慣於這場戰爭。起初,這只是一場必須打的戰爭,但是逐漸地,生活又按著四季的節奏,恢復了常態。正常的生活有蕭條時期,有它的週而復始的常規,有它的間歇,也有它的娛樂。
更多的紀錄片鏡頭:一個士兵在「軍人劇院」的售票處買票。一個舞蹈演員的特寫鏡頭,她在舞台上用一種誇張的舞姿表演著。舞台、觀眾鼓掌的鏡頭。火車、度假士兵到達火車站的鏡頭。
畫外音:吉姆在戰壕里接到了吉爾伯特寄來的包裹。他幾次告訴她他要回家度假,可是幾次他的假期都被取消了。最後,在1916年春季,他來到巴黎度假一週。
巴黎空曠的街道。一塊木招貼板上貼著幾張內容完全相同的標語,上面寫著:國際公債。一張標語的中近景,然後鏡頭後移,拉成身穿軍大衣的吉姆與吉爾伯特挽著手臂在人行道上行走的鏡頭。
吉爾伯特:你不必為感謝一個女人給你寄包裹而娶她……我向你保證,一切照舊。
吉姆:如你所願。雖然如此,我還是有一種感覺,我們會白頭偕老的。
吉爾伯特:你的朋友朱爾怎麼樣了?
吉姆:他娶了凱薩琳,但自從……我就沒有他的消息。(停頓)……你知道,吉爾伯特,有時在戰壕里,我真擔心自己會打死朱爾。
切到戰場。一顆炸彈在前景爆炸,緊跟著是一系列德軍遭炮擊的鏡頭。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頓時硝煙瀰漫塵土飛揚。鏡頭在一條戰壕內移動,直至朱爾。他坐在一張臨時描成的桌邊,藉著燭光在寫信。他身穿軍裝,鋼盔放在桌子上。他大聲讀信。(聲音是德語的,用法文配字幕)
朱爾:凱薩琳,我親愛的,我一直想念著你,並不是關心想念你的心靈,因為我已經不再相信它了……我想念的是你的身體,你的一切,你的屁股。我想念的是你的肚子,想念你腹中的嬰兒。由於我沒有信封了,我不知道怎樣才能使這封信到你手裡。我將被派往俄國前線。條件會更艱苦,但我寧可這樣,否則我會永遠生活在擔心殺死吉姆的恐懼之中。熱烈地吻你的雙唇,我親愛的。
緊接著是一組炸彈爆炸的鏡頭。戰士們邊投擲手榴彈,邊爬出戰壕。一個小分隊躍出戰壕,衝向敵陣。機槍開火了。戰壕被炮彈擊中的中近景。
草叢中,戰士們搖動著鋼盔,從齊腰深的蒿草中站起……
畫外音:朱爾的國家戰敗了,吉姆的國家贏得了勝利。但真正的勝利是他們都還活著……兩個人都活著……
巴黎。凱旋而歸的隊伍沿著香榭麗舍大街、凱旋門行進,興高采烈的人群在街上歡呼。
畫外音:他們通過中立國傳遞了這一資訊,並象戰前一樣繼續他們的通信聯繫。
吉姆走上樓梯的中近景。他看來疲憊不堪,精神不振。
畫外音:凱薩琳和朱爾住在萊茵河畔一座瑞士風格的農家尖頂小木屋裡。他們的小女兒薩比娜已經出生了。吉姆給朱爾寫信:「你怎麼著?我也應該結婚嗎?我也該有孩子嗎?」朱爾來回信中寫道:「你自己來看看吧。」
急推成朱爾穿軍裝的照片,吉姆穿軍裝的照片。
畫外音:凱薩琳又加了幾句邀請他的話,吉姆動身了。事關重大——他邊走邊考慮,花了很長時間才到了那裡。
在下一個場景中,我們看到吉姆沿著可以俯瞰萊茵河的山頂走著。廣闊的鄉間全景。吉姆在畫面右側的中近景。當他俯視山下的最色時,鏡頭隨著他的視線跟搖。
畫外音:吉姆沿著萊茵河慢慢地旅行著,在好幾個鎮上停了下來。巴黎日報刊登了他寫的關於戰後德國的文章。他很想重訪他曾浴血奮戰過的地方。
一系列吉姆興緻勃勃地去鄉村訪問的俯拍鏡頭:軍人公墓中,吉姆在一排排白色的十字架中尋找著朋友們的名宇。
畫外音:在有些地方,轟炸是那樣猛烈,地面上到處是廢鐵,整塊田地都無法耕種。
聖·阿亞德戰役的幾個閃回鏡頭。
畫外音:這些地方都已變成了公墓。吉姆到這裡看看,在十字架上尋找失蹤同志的名字……學生們也來這裡祭掃墓地。
以下場景從直升飛機上俯拍:一列本地的小火車穿過一片樹林,穿越開闊的田野,朝著一個鄉村小站駛去。火車進站時,吉姆拎著幾件行李,站在火車的踏板上,觀看飛駛而過的景色。快速切到凱薩琳和她的女兒,她大約6歲了。她們站在車站的欄杆後,看著火車慢慢停下來。
畫外音:凱薩琳和她的小女兒在小站的出口處等待吉姆。她那具有生氣的眼睛眨動著,充滿了驚喜。
火車停下來了。吉姆下車時,鏡頭快速跟搖。他與凱薩琳握手,然後俯下身吻了吻薩比娜。
凱薩琳:你好,吉姆……這是薩比娜。
薩比娜:你好,吉姆先生。
凱薩琳:走吧!……朱爾急著見你。
吉姆扛著箱子,跟著凱薩琳和她的女兒走出車站。俯拍三個人的鏡頭,他們走下公路。
畫外音:凱薩琳低沉的聲音在吉姆耳邊迴蕩。對吉姆來說,這就好像是經過了漫長的耽擱之後她到咖啡館與他會面一樣,她是為了他的緣故才著意打扮了一番。她領著吉姆來到他們那座鄉土味十足的小木屋前。小木屋四週種著松樹,離一片斜坡草地很近。
鏡頭穿過森林朝小木屋推過來。吉姆已經讓薩比娜騎在自己的肩上,凱薩琳在他身邊走著。
另一鏡頭中,攝影機在他們的位置,一步一步向小屋推近。朱爾走下臺階,匆匆朝吉姆奔去。吉姆放下薩比娜。兩個男人輕輕地擁抱了一下。片刻的沉默,熱情和友誼在他們之間流動。
朱爾:別人怎麼樣?
吉姆:別人……噢!你知道……
四個人在房前的平台上。朱爾拎著吉姆的箱子,走在最後。他們來到門口,鏡頭從側面跟拍。
朱爾:吉姆,你沒什麼變化。
吉姆:朱爾,你也沒有變。
凱薩琳:一句話,誰也沒有變。
小木屋一扇窗戶的內中近景。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幾個人走進房間。鍾在滴答作響。起居室全景。凱薩琳摘下帽子。朱爾放下箱子,他坐在一把搖椅上,薩比娜坐在他的膝蓋上。朱爾輕輕地搖著。吉姆挨著他們坐下。凱薩琳忙前忙後,她取來杯子,放在桌子上。凱薩琳終於坐下了,她遞給女兒一個蘋果,然後請吉姆喝茶。
吉姆:不,謝謝。
凱薩琳(對朱爾):你想喝點嗎?
朱爾:來點吧。
吉姆請凱薩琳和朱爾抽菸。
凱薩琳:不,謝謝。
朱爾:不,謝謝。自從我學會了熱愛大自然,便不再抽菸了。
片刻尬尷的沉默。每個人的特寫,爾後,三個人在一起的近景。
朱爾:有一個天使經過。
吉姆拿出手錶,停了一下。
吉姆:很正常,現在是1點20。天使總是在1點20經過。
朱爾:我從前不知道這件事。
凱薩琳:我以前也不知道。
又一陣沉默。
吉姆:1點20有,1點40也有。
沉默。朱爾和女兒的特寫。
朱爾(笑著):所以你贏了這場戰爭,你這個壞蛋。
很快搖成吉姆的特寫。
吉姆(看著朱爾和他的女兒):你看,朱爾,我應該更想贏得這一切。
急搖成朱爾吻薩比娜的特寫。
凱薩琳看著他們,然後站起身。
凱薩琳:你一定餓了,咱們吃午飯吧。然後我帶你看看房子。
大家都湊到桌前。
凱薩琳:吉姆,坐這兒,朱爾,坐那兒,……薩比娜,挨著我坐。
兩個男人開始談話。鏡頭跟拍凱薩琳,她走進廚房,從女僕手裡接過湯缽,返回到桌邊。
朱爾(畫外):你的新小說寫得怎麼樣了?
吉姆(畫外):還沒寫完。為了寫這些該死的文章……我考慮了整整一週,然後,週五寫了一夜,週六就航空寄走了。你怎麼樣?
鏡頭切回到兩個男人。朱爾的特寫。
朱爾:我被分派寫一本關於蜻蜓的書。我在寫正文,並解決照片的問題。凱薩琳在畫插圖。甚至連薩比娜都在帶忙……她和我一起到沼澤地去。(停頓)我打算在花園裡修一塊人工沼澤。
薩比娜揉眼睛的特寫。切回到朱爾的特寫。
朱爾:也許有一天我會重新搞文學,寫一本愛情小說——以昆蟲為主人公。我有個過於專門化的壞習慣。你的才能發揮得很充分,吉姆,我羨慕你。
吉姆:噢,我!我是個失敗者。我那點有限的知認是從老師阿爾伯特·索菲爾那兒來的。「你想成為什麼人?」他問我。——外交官——「你有錢嗎?」——沒有——「你知道哪個著名的或傑出的姓,可以合法地加到你自己的姓上嗎?」——不知道——「那麼就忘了外交官的事吧。」——那我該幹什麼呢?——「尋找罕見的事吧。」——那也不是一種職業呀!——「眼下還不是種職業。旅行、寫作、翻譯……幹什麼都可以餬口。現在就開始吧,專業旅遊還是很有前途的。法國人被束縛在自己的邊界線內已經太久了。你一定會發現有些報紙肯為你的短途遊覽付款的。」
朱爾的特寫,他轉向凱薩琳。鏡頭急搖至凱薩琳特寫。
凱薩琳:朱爾認為你前途無量。我也這樣認為,儘管我沒有說你的事業一定會驚人。
切到朱爾的臥室。鏡頭在房間內向右搖,停在吉姆和凱薩琳身上。
凱薩琳:這是朱爾工作和睡覺的地方。我們的生活像修道院一樣。朱爾寫他的書,追趕他的昆蟲和所有其它小生物。瑪蒂爾德是附近一個農夫的女兒,你已經見過她了。她幫助我們幹家務活兒,照看薩比娜。
吉姆和凱薩琳站在樓梯平台上。凱薩琳打開門。
凱薩琳:我的臥室。
切到吉姆和凱薩琳在房間中央的鏡頭。吉姆四下打量,他的目光被牆上的一張照片吸引。切成這張照片的特寫。一個青年男子頭帶假髮,怪模怪樣,很像莫扎特。
吉姆:是朱爾吧!
凱薩琳:是他……朱爾的父親十分喜愛莫扎特。有一天,他把朱爾打扮成莫扎特的模樣。
凱薩琳充滿深情地笑笑,然後和吉姆走上陽台。切成從外面拍的小木屋的鏡頭。
凱薩琳:這是陽台。
切回到兩個人的鏡頭。凱薩琳用手指點著,鏡頭隨她的視線推向田野。
凱薩琳(畫外):下面就是那家小客棧,你今夜就在那兒休息。一會兒朱爾會帶你去的。
仰拍陽台的鏡頭。鏡頭向下搖成薩比娜和朱爾在玩馬的遊戲。她跟在他後面小跑,而他則裝成一匹馬。他們在房前的空地上繞著圈子。這時,凱薩琳和吉姆走出小木屋,朝他們走來。吉姆抱起薩比娜,把她扔給朱爾,朱爾又把她扔給凱薩琳。然後四個人高興地朝下面的草地走去。薩比娜絆了一下,摔倒了。吉姆衝過去把她扶起來……他們繼續經前走。幾個人來到草地上,薩比娜坐在吉姆的肩上,兩個人的特寫。他把她放在地上,用胳膊摟著她,兩人沿著長滿草的斜坡滾下去,歡鬧地笑著。小木屋的全景。……幾個人在鄉間散步。這一場景慢慢化入屋前空地上桌子的鏡頭,朱爾與吉姆坐在那兒玩多米諾骨牌。
畫外音:朱爾與吉姆繼續進行他們那場曾被戰爭打斷了的偉大談話。他們向對方介紹了在戰爭中的經歷……(停頓)……朱爾避免談及他的家庭生活。凱薩琳對他既和氣又嚴厲,可吉姆卻感到一切都不那麼如意。
鏡頭從兩個男人玩牌的桌子移向正在織毛衣的凱薩琳和她身邊的薩比娜。然後又向後拉,現出前景中的兩個男人。過了一會兒,凱薩琳放下毛衣,俯身吻了一下薩比娜。
凱薩琳:該睡覺了,船員,跳蚤餓了。(她抱起孩子)又有一隻小跳蚤,一隻可愛的小跳蚤。(轉向吉姆)晚安,吉姆,明天早晨見。
四個人站在樓梯的平台頂。凱薩琳扛著薩比娜,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鏡頭停在朱爾身上,他攬住吉姆的肩,指了指另一扇門。
朱爾:我想跟你談談。
兩個男人走進了朱爾的臥室兼書房。
朱爾:你覺得凱薩琳怎麼樣?
吉姆:結婚、當母親看來毀了她。她看來有些像只螞炸,……可又有些像只螞蟻。
朱爾:你信不信……當然了,她給這所房子帶來了秩序、和諧,……但是,當萬事如意的時候,她就開始感到不滿了。她的態度變了,結果,她幹什麼事都牢騷滿腹。
吉姆:這我想到了。拿破崙也是如此。
朱爾:她聲稱這個世界是荒謬的,人可以不時地說點謊話,而且她事先就祈求上蒼,求得他的原諒。毫無疑問,她將得到上帝的認可……(朱爾站起身)吉姆,我怕她會離開我們。
吉姆(驚訝地):那不可能。
朱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已走過一次了,走了六個月。我以為她永遠不會回來了。我能感到她又要走了。你知道,吉姆,……她已不再完全是我的妻子了。她有了情人,僅我知道的就有三個。一個在我們新婚之夜……作為向她的獨身生活告別的姿態,……也是向我做過的什麼事復仇,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我不是她需要的那種男人,她也不是那種可以忍受的女人。為了我自己,我得習慣於她時不時對我不忠的事實……可我無法忍受她離開我。
朱爾站起身,走到窗前。吉姆大吃一驚,對他剛才聽到的事感到困惑,他機械地跟著朱爾走到窗前。
朱爾:然後就是阿爾伯特。
吉姆:啊,就是那個發現雕像的歌唱家?
朱爾:是他。如果你記得,我們是通過他才認識她的。
小木屋。夜。從外面看到朱爾與吉姆靠在窗台上。
朱爾:戰爭中他負了傷,在附近一個村子裡療養。凱薩琳鼓勵他,給他一些希望。他在這方面很在行……他跟我談話很坦白。他想娶她,把女兒也帶走。我沒有責備她,我沒有責備她或是阿爾伯特。我不斷地放棄我對她的要求,放棄我想得到的一切。
鏡頭慢慢搖過森林。
吉姆(畫外):她不會離開你的,因為她愛你,你清心寡慾。
朱爾:正常情況下,她溫和可愛,心地善良,但如果她感到她沒有受到足夠的賞識,她就變得很可怕,她會突然地、凶暴地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停頓)聽那隻蟋蟀在歌唱;那是一種鼴鼠……
淡出。
一片樹林的田園景色。可以看到遠處的小木屋。吉姆的臉模模糊糊地出現在一扇窗戶後面的特寫。
畫外音:從客棧的房間,吉姆可以看到小木屋。凱薩琳在那兒,她是那座房子容光煥發的女皇,她隨時都準備飛去。吉姆對此並不感到驚奇。他記起了朱爾和泰雷茲、露易絲,及其他女人時犯的錯誤。(吉姆在小客棧的房間裡,他朝床邊走去,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放在床頭櫃上,開始脫衣服)他知道,凱薩琳的慾望極強。吉姆對朱爾充滿哀憐之情,可他又覺得不能邊責凱薩琳。她可以像以前跳進塞納河一樣跳到其他男人的懷裡……那所房子好像被一根細線吊在空中。(停頓)第二周開始了。
淡出。
晚上。小木屋的起居室裡,吉姆和凱薩琳都在讀書。朱爾抱著薩比娜坐在搖椅上。凱薩琳的中近景,她抬起頭,摘下眼鏡,揉揉鼻樑。
凱薩琳:薩比娜,我想你該道晚安了。
薩比娜拿過媽媽的眼鏡,戴上。
薩比娜的特寫。她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然後摘下眼鏡,揉揉鼻樑,她在模仿媽媽。
薩比娜:好的,媽媽。
她從爸爸的膝上滑下,走到吉姆身邊,吻他。
薩比娜:晚安,吉姆。
凱薩琳領著薩比娜朝門口走去。她猶豫了一下,轉過身。
凱薩琳:吉姆,一會兒我需要跟你談談。你沒事吧?
吉姆朝朱爾投去疑慮的目光。
鏡頭反打成朱爾的特寫,他以默許的目光答覆。吉姆轉向凱薩琳。
吉姆:當然沒事。
凱薩琳和女兒走出房間。俯拍凱薩琳走上樓梯的鏡頭。
起居室裡,朱爾依然坐在搖椅上,吉姆坐在他身邊。
朱爾:你會注意到,由於兩種語言沒有相同的性,它們就不可能有同樣的意義。在德語裡,戰爭、死亡、月亮,都是陽性,而太陽和愛是陰性。生活是中性。
吉姆:生活?是中性?這可是個很好的概念,也非常合乎邏輯。
凱薩琳關上臥室的門,慢慢走下樓梯,傾聽著吉姆的談話。
吉姆(畫外):法語也一樣。戰爭持續得越久,女人的裙子就越短。每次士兵回家度假,都要吵架。他們認為妻子把他們當傻瓜。
凱薩琳走進起研室,關上門,坐下。
吉姆:真正的原因是布匹越來越缺乏。
凱薩琳:在城裡,情況也是這樣。婦女們剪掉頭髮,這樣她們就可以在工廠里工作,在機器和傳送帶之間幹活。
朱爾:哎,我說吉姆,你該學會品嚐德國啤酒了。
凱薩琳:吉姆像我一樣,他是法國人,他恨本不在乎德國啤酒。
吉姆:沒關係。
凱薩琳:什麼?無論在歐洲,還是在全世界,法國的酒類都是最豐富的。噢,我不知道有波爾多產的葡萄酒:拉菲特城堡牌、馬爾各城堡牌、伊蓋姆城堡牌、福龍德奈克城堡、聖埃米利安牌、聖朱利安牌、「兩海之間」牌,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好的。此外還有……等一下,還有果園葡萄酒,勃艮地產的各種葡萄酒:勃艮地牌、肖伯廷牌、博恩牌、波瑪德牌、夏布利白葡萄酒、蒙特拉恩牌、沃爾尼牌,還有博若萊地區產的葡萄酒:普利福塞牌、普利洛什牌、木林厄旺牌、弗朗里牌、摩岸牌、布賈利牌、聖愛牌……
朱爾:我們的目光被慢慢滾下樓梯的迫擊炮彈吸引住,還有三級了,只有兩級了,每個人都臥倒。
凱薩琳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她又轉向吉姆。
凱薩琳(輕聲地對吉姆):抓住我!
她打開門跑出去。吉姆站起身,追趕她。
小木屋外。天很黑。凱薩琳已經跑進樹林。吉姆跟在後面。終於,他抓住了她。她靠在一棵樹上,喘息著。
凱薩琳:你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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