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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主之地--Cartel Land

贩毒之地/毒枭帝国

7.3 / 18,582人    100分鐘

導演: Matthew Heine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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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米斯雷宣

2015-09-26 19:43:12

「我不做,總有人會做」 vs.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2015年9月25日,哥倫比亞大學新聞系「週五電影之夜」在新聞系普利茲樓3樓報告廳播放了這部紀錄片,並請到了導演馬修·海涅曼Matthew Heineman和製片湯姆·耶林Tom Yellin與觀眾互動。電影很有震撼力,看過之後令人印象深刻。另外,開場前提供的披薩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影片的背景是:在美國亞利桑納州南部,美國和墨西哥之間的邊境地帶,有一片號稱「毒品走廊」的區域,武裝毒梟們就是通過這裡,將在墨西哥製造的毒品販運到美國。而面對這些毒梟,在美-墨邊境兩側,不約而同地,各有一個老人號召同胞,拿起武器,結成同盟,對抗這種有組織的犯罪,但他們及其同盟的命運卻截然不同。
在美國一側,退伍老兵Tim "Nailer" Foley帶領一支由數人組成的小隊,身穿迷彩服,配備夜視鏡等設備,在邊境附近的山地抓捕毒梟和偷渡客,並將他們移送有司。"Neiler"堅信自己所做的是對的,他說:在正義和邪惡之間有一條線,我堅信我所做的事是對的,而我所對抗的就是邪惡(There is a line between right and evil. I believe what I do is right, and what I am fighting against is evil)。(更正:經對照宣傳海報,此處right應為Good,對應翻譯為善;相對應地evil的翻譯應為惡)
而在墨西哥一側,情況則糟糕許多:
(1)毒梟們不僅製毒,而且還依賴手中的武器進行綁架、搶劫、勒索,濫殺無辜,僅僅因為一個種植園主沒有交保護費就殺死了他的14個工人(包括工人的孩子),連3歲的孩子也不放過;他們綁架了一個男人,向他的妻子索要贖金,可收到贖金後不僅不放丈夫,還把妻子抓來,在她面前殺死了丈夫,還說「我不殺你,是要你記住這些,活著受罪」,可以說是無所不為。
(2)在這種情況下,頭髮鬍子都白了的小鎮醫生Jose Mireles在自己的城上組織起自衛隊(Autodefensas),號召大家拿起武器驅逐當地的毒梟。本鎮的毒梟被清除之後,"醫生(El Docotr)"印製了帶有自衛隊標誌的白色襯衫,以同樣的口號號召周圍鎮上的人們。自衛隊清除毒梟的行動得到了民眾的擁戴——在一次抓捕毒梟的行動中,政府軍突然出現,沒收了自衛隊的槍械,聲稱「你們嚇到這裡的人了」,而自衛隊通過擴音器喊話,召集了當地支持自己的民眾,人越來越多,裡面有丈夫和兄弟都被毒梟殺害的少婦,也有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大家把政府軍團團圍住,長久以來飽受毒梟橫行和政府不作為雙重壓迫的人民群情激奮,最終迫使軍隊把武器還給自衛隊。
(3)然而,隨著自衛隊的規模越來越大,一些問題開始出現。首先是當地政府公開表示不能容許自衛隊的存在,沒多久醫生又遭遇飛機失事(至今不知是事故還是人為)而生命垂危。醫生住院的時候,把自衛隊交給了綽號為「藍爸爸(Papa Smurf)」的繼任者。在他的領導下,自衛隊繼續與毒梟爭奪地盤,這也受到了一些比較安寧的城的人們的牴觸,更有人聲稱看到有自衛隊成員在當地調戲女孩。不久醫生幸而康復出院,但他所面對的卻是殘酷的現實:自己的半邊臉因撞擊而癱瘓,政府也對自衛隊採取了更加嚴厲的態度——要求自衛隊要嘛接受改編,要嘛立刻解散——醫生對這兩種方案都不接受:「每次人民運動興起,政府就會來這一套。他們為什麼不解除毒梟的武裝,卻來解除我們的武裝?」但其他首領卻很受用:"藍爸爸"和另一位首領「胖子(El Gordo)」都表示贊同改編。而醫生自己也有了新的問題——他有了一個情婦。
(4)很快,有人用自衛隊的服裝和人員組織起了新的販毒集團,醫生則被逐出了自衛隊,成為各方勢力(毒梟、政府、軍方和自衛隊)的眼中釘,被迫和家人一道躲藏起來。「藍爸爸」和「胖子」帶領自衛隊接受了政府的改編,成為「農村保衛隊」的首領,但現在醫生不在了,他們也能夠坦然地承認自己同時和毒梟也有聯繫。在片尾,我們看到,幾名身穿「農村保衛隊」制服的人戴著頭套,在農田裡製造毒品;而醫生則被政府抓獲並關押起來,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天日。

影片結束後,全場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掌聲平息之後,主持人(新聞系的一位女教授)邀請導演和製片登場並作介紹,又是掌聲。在一個多小時的問答環節中,二人談到了本片前前後後的各種問題,也使在場的觀眾有了更加深入的體會。
首先是本片的起源。導演海涅曼介紹說,實際上他是先了解到「Neiler」的事情,很感興趣,之後父親給他一份醫生的材料,這才讓他想到要把他們倆拍成一個紀錄片,去回答「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人拿起武器,做政府做不到的事情」?在他看來,"Neiler"和醫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認為政府沒有達到自己的期望(believe that government fails them),所以才拿起武器,自己動手保衛家園。於是他就去找了製片耶林,後者之前曾經是他的老師,但二人並不熟悉。在海涅曼重新介紹自己,並給製片看了稿子之後,耶林表示很感興趣,他說自己從直覺認為這個題材能夠拍出很好的作品,而且他相信海涅曼「有那個瘋勁兒(He is enough crazy)」。他開玩笑說,海涅曼就好像詹姆斯·龐德,而他就好像M,海涅曼出去執行任務,而他則在幕後打點。
於是,海涅曼就去了墨西哥「執行任務」,在那裡待了足足九個月,不斷地找人、拉線、拍攝:「你認識XXX嗎?」"我可以拍你嗎?"年底的時候,醫生的飛機失事,二人都以為這片子要拍不下去了,結果醫生奇蹟般地康復。有人問海涅曼:你在各方之間周旋,為什麼沒人殺你?海涅曼笑著聳聳肩:「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們。」但是他緊接著又緊鎖眉頭,說:「的確,報導毒梟問題的墨西哥記者有很多被殺的,但很難說——也許因為我的膚色,我的語言,我從美國來;但是我們在拍攝毒梟的時候,並不會告訴他們我們之後還會拍自衛隊」。於是又有人問:那你會把拍好的成片給他們看嗎?海涅曼說:「我給醫生的家人看過——那時候醫生已經入獄了——不過醫生的孩子們不太能接受;給Neiler和他的隊員看過,他們表示不是很滿意,但這就是現實」。還有人問:影片中出現過自衛隊錯誤地懷疑人而把人帶上車,帶到自己的監獄關押起來的鏡頭,那時候你怎麼想的?為什麼沒做什麼?然而,這是一個淺薄的問題,因為記者有自己更崇高的使命,那就是報導本身,而不是去幹預。
這樣一部90分鐘的紀錄片,整個劇組就只有4個人,包括一名西班牙語翻譯和一個只會講西班牙語的墨西哥修片,而多數的鏡頭都是導演馬修·海涅曼自己用一台尼康D-300拍下的(更正:經http://www.douban.com/people/50829773/發現,此處是筆者聽錯了,尼康D300沒有攝影功能,但筆者也不知道當時導演說的究竟是什麼,因為當時沒有進行書面記錄,而且筆者也沒能找到正確的型號,故此存疑)。因此,為了取得珍貴的鏡頭,海涅曼經常需要孤身犯險,可以說,這裡的每一個鏡頭都是來之不易的,比如開場和結束時,我們看到身著「農村保衛隊」制服的人戴著頭套在製造毒品。為了拍到這個鏡頭,海涅曼千方百計找人牽線才找到了毒販,在數次被毒販「放鴿子」之後才得以親眼目睹他們製毒的過程,但第一次拍攝時沒有燈,毒販也禁止他打開閃光燈,結果只拍到一團漆黑;為此海涅曼又數次前去,最終才得償所願。「醫生」和自衛隊首領商討面對政府的兩個方案該如何做時,出於某種原因,在場的一些人不願意海涅曼拍攝他們的討論,但海涅曼放在醫生身上的話筒一直在工作,他這才得以錄下了全程3個多小時的討論。再如那位眼看丈夫被毒梟殺死的婦女,海涅曼說坐在那個屋子裡拍攝那位靈魂被掏空(soul sucked out)的婦人是相當震撼的經歷。最驚險的是,為了拍到自衛隊私刑監獄裡的情景,海涅曼孤身進入自衛隊的監獄,拍攝下其中蹲伏的嫌犯,並錄下隔壁的慘叫聲,此後他就被自衛隊監視和盤問了好幾天。
有人對片中"Neiler"的目標持懷疑態度,因為在片中看不到他和毒梟戰鬥的場面,只有抓到非法移民並遣返的情景,就問海涅曼是不是把這些場面拿掉了,或是看到了但是沒拍下來。海涅曼遲疑了一下,說:"Neiler"的部份沒有遺漏,觀眾看到的就是他所看到的(You saw what I saw)。也有人認為"Neiler"的部份似乎多餘,把他的部份拿掉似乎更好。但是導演和製片說,片子完成之後,曾經真的拿掉這部份播放過一次,但是效果並不好,他們猜測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是,"Neiler"的事情發生在美國,這部份的存在使得美國觀眾更覺親近;二是相對於身處漩渦中心、時時刻刻都在忙於應付各種令人頭痛的情況的醫生來說,"Neiler"更是一個敘述者,一個思想者,他的關於正義和邪惡、政府的失敗和認為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的話,使得全片更有深度。
這樣,才有了我們看到的這部傑作。

其實筆者最想說的,是製毒者與Neiler和醫生(尤其是Neiler)之間的對比。在影片的開始和最後,製造毒品的農村護衛隊為自己的行為開脫:「這件事如果我們不去做,總有人會做,比如毒梟,比如誰誰誰」;「我們沒得選擇,如果我也能找到像你(指導演)一樣乾淨的工作,我也會去做的」。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他其實有得選,他可以不從事這麼骯髒的買賣,甚至逃離這裡。而相對於在有得選的情況下去做似乎沒得選的事的製毒者,在本來可以選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等到事到臨頭再保護自己的"Neiler"和醫生,卻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那就是帶領無組織的人民,用自己的行動去鼓勵他們反抗有組織的暴力。但是在他們心中,也許自己已經沒得選擇,因為人民正在受苦,而作為共同體的一份子,自己已經義不容辭,「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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