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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墳墓--Escape Plan

金蝉脱壳/钢铁坟墓(台)/逃亡大计(港)

6.7 / 258,472人    115分鐘

導演: 麥克哈夫斯強
編劇: 傑森凱勒
演員: 席維斯史特龍 阿諾史瓦辛格 吉姆卡維佐 文森唐諾佛利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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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關

2015-09-27 16:01:47

壓抑之下的反撲


影片在上映之前大力宣傳的是「史泰龍與施瓦星格兩位動作巨星強強聯合」、「硬漢不老」之類的字眼,然而事實上懷舊情懷並不能引起青年觀眾的注意,較為老套的追逃敘事方式,再加上幾乎沒有性感美麗的女演員的參與,這部影片可以說在不少人眼裡或許並不出彩。

但不少觀眾在看完該影片後依舊回味無窮,其實除卻影片一些較小的邏輯問題外,整體而言還是相當精妙的。且不說一直籠罩在主角頭頂的逼仄壓抑的氛圍,在影片進行到近一半時忽然宕開一筆,展現一個海上監獄遊輪的長鏡頭讓觀眾為之一振,膨脹的遼闊海天與收縮的監獄內景形成鮮明對比,自然光線下海水的柔和與室內刺目的白熾燈審訊場景交錯,我們不得不欽佩其想像力。

而此刻,這個存在於幻想之中的「巨型監獄」就與我們的生活拉開了距離。在一般的隱喻框架中,「監獄」總是包含著「暴力」、「殘忍」、「犯罪」、「動物法則」等意象,這又挑動著人們的神經。我們是否也想過自己在庸庸碌碌的日常生活中掙扎,難道不也是被拘禁在一座被高度精煉化的監獄之中?我們在兩位主角的眼中看到他們對自由的強烈渴望,然而我們在他們的眼中的信號里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在影片中,我們可以跟隨主人公一起血脈噴張,一起感受躲避追逐、手刃敵人和炸毀禁錮者「活人墓」的快感,這是一場虛無的盛宴——當獄卒作為絕對的邪惡象徵被機槍掃射而死,我們基本上不會為了那些年輕的生命的消亡而悲慟,取而代之的是拍手稱快。

當筋疲力盡的雷和羅特梅耶收到毆打和水刑時,觀眾的神經會隱隱作痛,因為我們彷彿看到了自己在社會不公正的傾軋下微弱無力的反抗與默默承受的痛苦;兩位老將看似山窮水盡、無力回天時,導演又將韶華易逝、青春不再的無奈一一展現在我們的面前,這正是我們無法逃離的結局。

影片中一位人物的塑造非常值得注意,即影片中的反派,「活人墓的策劃者」典獄長維拉德·霍布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反派,他不但一手遮天,大權在握,而且屢屢將獄中的囚犯玩弄於鼓掌,卻絕不是一個單薄的扁平人物。從外貌來看,詹姆斯·卡維澤飾演的霍布斯成熟穩重,一絲不苟的西裝三件套與彬彬有禮的言談舉止則富有一種紳士的魅力,然而不經意間流露的習慣性乃至強迫性動作又暗示了這個角色的矛盾性。

隨著主角雷的故事敘事進行,我們很快看到了這位典獄長的黑暗一面——陰鬱狡詐的性格與強烈的控制欲,擅長心裡戰術。在主角雷的眼中,無緣無故對自己施加肉體的折磨使典獄長成為了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危險品,這也使觀眾在潛意識中將一切不可控的、不可預知的遭遇與突如其來的災難性遭遇具象化為這位典獄長,在我們的生活中,不可抗的「霍布斯」可能是我們上司的投影,甚至是我們的父母、妻子或丈夫乃至整個司法系統、上層社會乃至國家意志。然而影片最後整個「活人墓」的潰敗和覆滅似乎在傳達一個消息:這看似強大的外殼並非是不可推翻的力量,即便每個人都知道反抗需要很大的代價,但一旦逃離成功,一個人、一個組織的力量或許就能讓壓迫者土崩瓦解。
觀眾來到影院往往會受到直觀而強烈的、具有衝擊性畫面的震撼。對於一般意義上的動作片而言,精彩或花哨或真實的打鬥、鮮血飛濺的肉體搏鬥能夠大力吸引觀眾(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觀眾,只要是自主選擇了動作片觀看,一般對於肉體碰撞都不會太反感),然而在《金蟬脫殼》中,一方面我們也看到了爆炸、槍戰的場面,但另一方面,雷和羅特梅耶兩位忍辱負重的逃離者在策劃整個行動時更是展現了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以隨機應變的判斷力讓觀眾為之嘆服。 這就在某種意義上拓寬了《金蟬脫殼》動作片的激烈衝突和驚悚片的心理緊張感。

然而影片對人物的挖掘不僅僅在於對反抗者的歌頌以及對壓迫者的敵視。對於典獄長霍布斯而言,他的奇特嗜好令人影響深刻——製作蝴蝶標本。這看似高雅的興趣愛好又暴露了他兩方面的性格潛質:一方面是霍布斯對欣賞美、熱愛美的渴望,而在壓抑緊張、冷酷陰森的監獄中,作為監獄管理者不但缺少關愛者同樣也缺少被關愛者,他必然本能地在一片黑暗和犯罪者的魔窟中尋找「美」,脆弱易毀的蝴蝶成為了他空虛內心的象徵;但另一方面,他身上也同樣爆發出了將「美」禁錮、破壞的慾望,霍布斯對一切細節精緻而無微不至的要求暗示了其內心的空虛寂寞——「活人墓」事實上也將霍布斯緊緊束縛,他將自己投入了深淵。在監獄被毀的那一剎那他是否也對這罪惡之地的覆沒感到一絲的釋然和解脫?

影片將一切罪惡的起源歸結於一場由權利和金錢的爭奪而引發的迫害,這是一般動作片的較為老套而陳舊的劇情路線,即主人公收到污衊和陷害,在他困頓不堪而孤注一擲的處境下依舊能保持人性的光輝,最後獲得援助得到拯救——而故事的基調也變成因其善良並未泯滅,金錢的威壓和慾望不能絞殺他。可以說這基本上是一個舊瓶裝新酒的故事,不過影片結尾處「不可能的任務」式的效果倒是很令人耳目一新,「援助者」的真實身份是「被援助者」,欺騙的意味似乎蓋過了兄弟情義,相互利用的氛圍籠罩著原本激動人心的團圓結局,動態的「山重水複疑無路」並未得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許影片更想讓我們觀眾看到人在逆境之中的強悍與在塵埃落定之後的脆弱,這既是我們的卑鄙,又是我們的可悲。

霍布斯死前的冷笑似乎告訴了世人他對死亡的厭倦與嘲弄,由此我們不得不深思,到死誰才是真正的反面角色?似乎所有人都是壓迫者又是被壓迫者,每一個人都在一個緊追不捨的循環中扼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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