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層妖塔》，我要把你上交給國家！

《九層妖塔》，我要把你上交給國家！



洪凌嘯 聯繫郵箱honglingxiao_scu@163.com

在國產電影普遍缺乏講故事能力的今天，改編暢銷尤其是具有消費能力人群集體懷念的小說成為編寫劇本的一條終南捷徑。顯然，陸川與陳國富、烏爾善（執導了未來即將上映的《尋龍訣》）相中的同一本熱門小說《鬼吹燈》早已證明了其在故事性上的價值與成就，這就奠定了吸引原著黨進入影院觀影的資本。小說《鬼吹燈》不僅情節詭異、驚奇，令人不寒而慄，其在地球已有生物上的大膽想像與創新更是叫絕，讀來令人不忍釋卷。作為盜墓流派雙峰並立的作品，《盜墓筆記》像古龍，而《鬼吹燈》則似金庸。《盜墓筆記》佈局宏大，構思精巧，更多牽涉到人性的深處，主旨往往落腳在「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其勝在「江胡險惡，人心狡詐」八個字上。而《鬼吹燈》最吸引人的地方，其實還不是盜墓時那驚心動魄、欲罷不能的感覺，而是胡八一的貧嘴，那張口就來的「毛選腔」，與胖子吵架拌嘴耍寶抖機靈時的樂不可支。那種改革開放初的歷史感撲面而來，其中夾雜著黑土地裡知青的「純真」，北京頑主的「痞氣」，讓你置身其中目迷神眩。可以說，《鬼吹燈》在「幽默詼諧、市井氣息」八個字上更勝一籌。

然而，當希望在銀屏上看到胡八一和胖子鬥嘴的巨大期待最終成為泡影，觀影完畢之後，巨大的失落感油然而生。電影已然失卻了小說「幽默」這一獨特的核心，更在整體的故事架構、人物塑造上完全另起爐灶。《九層妖塔》除了胡八一、shirley楊、胖子這些特殊的姓名符號外，與小說《鬼吹燈》毫無關聯。也許，除了李晨的大光頭或許可以作為滷蛋成為我因排解憤懣而怒下一碗麵的佐餐，電影的其他部份只能剩下一句：《九層妖塔》，我要把你上交給國家！
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
小說《鬼吹燈》中的胡八一是個平時油腔滑調，關鍵時刻沉穩大氣的人，張口閉口一股「毛選腔」，愛讀《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英雄》的詩：公園裡一起「打游擊」，課堂里一起把書念。咸陽路上「破四舊」，井崗山一起大串聯。「你記得嗎？我們曾飲馬頓河水跨進烏克蘭的草原，翻過烏拉爾的高原，將克里姆林宮的紅星再次點燃。我們曾沿著公社的足跡，穿過巴黎的大街小巷，踏著《國際歌》的顫點，衝殺歐羅巴的每一個城鎮，鄉村，港灣。我們曾利用過耶路撒冷的哭牆，把基督徒惡毒的子彈阻擋。將紅旗插在蘇伊士河畔……多少個不眠的日日夜夜，多少個浴血的南征北戰。緊緊跟著紅太陽一往無前。聽：五洲兄弟的呼聲，如滾滾洪流怒浪滔天；看四海奴隸的義旗，如星星之火正在燎原。啊，世界一片紅啊！只剩下白宮一點！」

胖子表面好吃懶做，貪財好色，實則心思細膩靈活狡猾，關鍵時肥肉抖三抖，看胖爺神力。shirley楊，作為胡八一口中「美帝國主義滲透中國」的代表，擁有一頭黑又直的長髮，乾淨俐落。這個「鐵三角」在探險過程中形成的默契非常人能比，一個眼神即能傳遞默契，一句話語都暗藏機鋒，遇事冷靜判斷分析，互相配合互補天衣無縫。


而電影裡，趙又廷飾演的胡八一成為了羿王後人，呆板木訥的模樣讓我感覺他時刻要喊出「你神經病啊」的台詞。姚晨飾演的shirley楊成功分裂為楊萍和shirley，不但成為了我軍的醫護員，還一頭短髮地出現在螢幕上。此外，作為外星人鬼族的代表，她還負責與胡八一相愛相殺，最後光榮地斃命於我軍的好戰士胡八一手下。胖子，除了唱首歌跳支舞，和唐嫣談談情說說愛，就是被怪物嚇得屁滾尿流。

電影可分為三個部份，第一部份崑崙山冒險，引出胡八一對shirley楊的愛慕之情。第二部份胡八一圖書館打怪升級，交代故事背景。第三部份石油小鎮裡胡八一、胖子與中國的神盾局——749局大戰shirley楊率領的小怪獸們，外加大漠風光PPT展示。末尾再強行給shirley楊與楊教授之前的行為安上一個看似可以療慰人心，而細細推敲則有極大漏洞的「理由」，顯得神聖無比並成功收尾。


至此，原著里shirley楊與胡八一之間那若有如無，卻誰也不會點破的情愫，演變為驚天地泣鬼神的家族畸戀，這我忍了；原著里搬山卸嶺、勘輿倒斗的大本領在建國後動物不能成精的大背景下變成除了用槍突突，就只會跑跑跑這我也忍了。但是，在人物性格、故事架構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後，卻仍然呈現出一個濫俗乃至低幼的世界觀，這真的是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了。在我看來，由熱門小說改編而來的電影，想要突破原作，形成自己獨有但上佳的氣質難比登天，我並不奢求。但是，我們至少可以期望影片對原作較為忠實的還原吧，在這一點上，郭敬明的小時代都做的要比九層妖塔好。

熱門小說到底改編成怎樣的電影才叫好？
小說吸引人的地方無非在人物的性格與故事的情節，好的改編電影，第一層好首先需要較為如實地反映出小說的故事主線與人物個性，從這個角度而言，張藝謀的《活著》、陳凱歌的《霸王別姬》無疑是其中翹楚。這第一層「好」相對簡單，其實對導演、編劇的改寫與創新能力要求不高，其需要的是對小說的深刻理解，能達到這一要求，即可為佳作。如果想要再上一層樓，成為神作，那就需要在深刻理解的基礎上進行大膽而悲憫的再創造，賦予人物新的內涵，給予故事新的價值觀，從而達到第二層「好」。由此而言，《大話西遊》即是代表。無論是大反派牛魔王的設置（其實細讀《西遊記》原文即可發現，引誘孫悟空走上犯罪之路的其實是牛魔王）、至尊寶在孫悟空身份之間的反覆掙扎、矛盾，抑或對於愛情的討論，都是在充分理解了《西遊記》原著的精神核心之後，再打破《西遊記》設置的框框，跳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令人驚喜的是，前不久的《大聖歸來》也展示出了相同的氣質。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