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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夜船--Asleep

白河夜船/Asleep

5.6 / 80人    Japan:91分鐘

導演: 若木信吾
編劇: 若木信吾
演員: 安藤櫻 井浦新 谷村美月 高橋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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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栽花

2015-10-13 17:42:46

人的內心都有一塊不應觸碰的死亡禁地


人的內心都有一塊不應觸碰的死亡禁地

從人性心理的角度分析,我認為《白河夜船》(Asleep 2015)是一部蠻不錯的電影,它是想表達這樣一個主題,即人的內心都有一塊不應觸碰的死亡禁地。可能有人會說,這又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那一套,的確。我也不想往那上面靠,因為我並不是那套學說的行家裡手,但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道這片子想向觀眾傳遞什麼樣的觀念。

影片情節其實很簡單,就是講述兩個女人「陪睡」產生心理變化進而導致行為異常的故事。這裡所謂的「陪睡」與色情是毫無干係的。通過本片女主角寺子的閨中密友詩織的經歷,我們了解到日本的這種「陪睡」職業。在詩織看來,這種陪睡就是為了讓客人能夠安穩地睡個好覺,就是為了在他們噩夢醒來時能看到身邊有個陪睡者能夠給他們一個溫柔的微笑,給他們遞上一杯冰水或咖啡。這個職業對於「以求安穩睡覺者」是有積極意義的,但對於陪睡者絕對是不人道的。

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塊禁地,那可能是由「死」的本能所產生的一些邪惡想法、罪惡的念頭,甚至實際實施過的絕對不能向外人道出的隱秘行為,簡單地說,就是那種絕對需要壓抑住的類似於黑暗的潛意識裡的東西。按照精神分析學派的說法,潛意識裡的東西並不總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那兒,會在條件合適時甚至不經意間泛到表層意識當中,這就會成為人的「恐懼」之源,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境裡。當這種恐懼讓人成為病態時,心理治療師便能派上用場,通常他們通過份析病人的夢和童年的經歷來尋找到治療對策。無論是什麼樣的技術手段,但反映在這些技術手段里一個基本原則就是要有病人的自我陳述。在我看來,無論是什麼樣的觀念和想法,也無論它們有多麼的不堪或齷齪,產生這些觀念和想法的人都有將它們表達出來的意願,或為減輕壓抑之苦,或為引起關注,這可能就是人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和需要尊重的本性使然。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心理醫療師的,尤其他們那些似乎能夠扒光一切的技術,這樣,陪睡者就成為心理醫療師的替代品。

從上述詩織的解釋看,「病人」醒來應當不都是需要一個微笑一杯水那麼簡單,他們可能還需要一個傾聽者,傾聽那些與噩夢有關的暗黑經歷。當這些暗黑經歷被表達了,「病人」的病可能減輕了,但那陪睡傾聽者就危險了,他們需要承載病人的一切,忍受病人所釋放的煎熬,然而他們又不像心理治療師那樣懂得化解,他們也就成了有病的人。當然,這些都是潛移默化的過程,也只是筆者的一種分析,或許陪睡者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所以,影片中的詩織也只是這樣來解釋:「如果合著客人睡覺時的呼吸節奏呼吸,說不定會把那個人心中的黑暗也吸進去」,也正是這樣,詩織說她「有時也會半睡半醒地做惡夢。」直到詩織承受不住了,她也就邁向了死亡。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陪睡」既有「積極意義」也是「不人道」的原因所在了。

或許對於上述解釋,我們還需要更有力的證據,那就想想南京大屠殺歷史紀念館,想想那位發掘《拉貝日記》揭露侵華日軍暴行的張純茹女士吧,我相信,她正是承受不了正常世界裡不可能出現的邪惡暴行才抑鬱自殺的。

那麼,對於本片主角寺子的行為應當如何解釋呢?她雖然沒像詩織那樣把陪睡當作職業,但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個陪睡者,只不過陪的是一個穩定的對象而已。顯然,她受到了好友詩織的影響,因為她似乎已經明白為什麼詩織會自殺——「最近我似乎也能明白,像影子一樣睡在那個人旁邊的話,說不定會像吸入影子一樣進入那個人的內心。若像詩織一樣窺見好多人的夢,不知什麼時候就回不來了。」——那就是她不該觸碰他人內心的死亡禁地。所以,寺子努力掙紮著力圖擺脫詩織的命運,她以為不像詩織那樣半睡半醒地陪睡就不會窺見別人的夢,然而,她不知道,觸碰了別人內心的死亡禁地並非要以自己的睡眠作為前提,也就是說,清醒狀態亦可觸碰到,顯明的例子就是心理治療師的催眠行為。在寺子認識到那種後果之前,她其實早已觸及那人的死亡禁地。她不斷地問及她男友岩永的因車禍而成了植物人的妻子的方方面面。如果岩永的妻子是處於正常狀態的人,那她問這個問題其實也沒什麼,即便她情人不願回答,那也只是怕掃興,而不是其他的顧慮。然而,本片中的岩永不願回答寺子的這種問題可真不是怕掃興,一是因為寺子對自己與已婚男人交往的事本不在意,二是岩永真的不想在她面前提及妻子,他來找寺子本來就是為了暫時的逃避。所以,當寺子觸及到這個問題時,岩永總是很痛苦,也總是在輕描淡寫地回答以試圖轉換話題,因為他妻子的事不僅僅是他煩惱或恐懼的來源,更有可能是一種羞恥感和罪惡感的來源,即他早已希望妻子快點死去,因為他早已因此而疲憊不堪,然而,她妻子又是個好人,受世俗道德的保護,他自己也想做個好人,那種想法更是說不出口,他只好將它們壓抑在內心的那塊禁地裡,而這個傻傻的寺子卻總要觸碰它們。

觸碰的結果就是寺子慢慢地變成了那個嗜睡者。她意識到自己已觸碰了岩永的「死亡禁地」,但有了詩織的前車之鑑,她就試圖以沉睡來消弭不利影響;她也知道自己已進入了岩永的內心世界,但她不想像陪睡者那樣來承受或分擔岩永內心的任何念想。然而,事實上,只要有過「觸碰」,要想完全擺脫出來,就非常難了,因為她既無法保證別人「不思」,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想」,於是,她只能以沉睡來應對,至少以此可以不讓岩永有開放死亡禁地大門的任何機會,這樣久而久之,岩永的一切,包括他來電時的手機鈴聲都成了寺子主動抑制的事物。然而,她知道沉睡這種方式並非長久之計,沉睡的確可以暫時躲避,但在沉睡中等待的心只會變得更累,這既因為岩永不可能放棄他妻子,也因為她不願成為像詩織那樣的陪睡者,更因為她認識到沉睡中等待也是條不歸路,於是,她擦拭掉指甲油,開始準備工作,即使要維持和岩永的現狀,那也不能在沉睡中等待。(文/石板栽花 2015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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