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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Late Spring (Banshun)

晚春/Banshun/LateSpring

8.2 / 19,489人    108分鐘

導演: 小津安二郎
編劇: 小津安二郎 野田高梧
演員: 笠智眾 原節子 月丘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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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西

2015-11-01 23:39:27

小津的原節子


       小津在請原節子出演他的《晚春》之前,有點擔心原節子不會演戲,但是後來發現這個擔心純屬多餘。小津說:「依我看,她不用誇張的表情,而是用細微的動作自然表現強烈的喜怒哀樂的類型。換言之,她即使不大聲呵斥,也能夠表現出極度憤怒的感情。原節子這樣的表演能輕鬆展現細膩的感情。」其實,不用誇張的表情演戲,正是小津本人對演員表演的一以貫之的要求。他的電影裡,尤其是後期電影裡,基本上沒有什麼大喜大悲。哪怕在《東京物語》裡,面對婆婆的死亡,原節子的抽泣,也是捂著臉的。小津不喜歡演員過火的演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高興就又跑又跳,悲傷就又哭又喊,那是上野動物園猴子幹的事。笑在臉上,哭在心裡,說出心裡相反的言語,做出心裡相反的臉色,這就是人,看不透」。原節子,乃至「永遠的父親」笠智眾,都是這種表演風格的身體力行者。

      絕大多數的觀眾記住原節子,可能都是因為她在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裡的出演的眾多溫婉的形象,而不是黑澤明的《白痴》中的蕩婦。小津曾經直言不諱地指出,「原節子擅長的戲路非常明確,像黑澤明那樣用她,無法展現她的優點」。

       有人批評原節子的戲路很窄,小津也承認,但是小津為原節子爭辯說:「若有適合她的角色,便能展現富有深度的演技」,不能因為她「演不出大嗓門女人、保姆、老闆娘之類的角色的嘴臉和性格」,當然也包括蕩婦,就否定她的演技。小津認為,演員能演什麼不能演什麼無關演員本身,而在於導演能不能慧眼識人。小津在1951年9月9日的《朝日藝能新聞》上公開表明:「我認為她是日本最好的電影女星。」這一年,讓小津和原節子蜚聲國際影壇的《東京物語》還沒有開拍。原節子也僅僅參與過小津的兩部電影《晚春》和《麥秋》。《晚春》之後,原節子「永遠的女兒」的形象得以樹立。作為我個人來說,我零零碎碎地觀看小津的電影,竟以為原節子出演了小津後期的幾乎所有電影。這當然是一種錯覺,因為原節子總共只演出過6部小津導演的電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呢?因為《晚春》之後,小津電影中的女兒形象,無論是不是原節子出演的,都沒有擺脫原節子的影子。當然,也許導演從來也沒想過改變吧。小津是不是以為已經找到了最好的形象了?

      這種相似的人物,延續的形象,在量上達到了一定的強度後,就在形成小津的個人風格。但是作為演員的原節子,她還有演技嗎?她還需要演技嗎?她只是塑造了一個屬於小津風格的形象,並沒有屬於自己的,獨特的人物系列。因為後來的司葉子、岩下志麻等當紅影星的女兒形像一樣的溫婉動人。

      不是靠演員刻意的表現,那麼電影的整個表意系統靠什麼來傳達呢?靠上下文暗示。表演的最終目的是意義的傳達,而不是個人魅力的展現,任何超越這個表意系統的表演都是小津否定的。小津認為,演員對於導演來說就像畫家的顏料一樣,顏料怎麼會有自己的風格呢?對個人演技的依賴的消弱,就需要強有力的導演掌控一切。這樣自信且獨斷的導演不多,恰好小津就是一個。這種對表演的處理,會使得整部電影呈現出統一與和諧影片風格。這種風格就是和的精神吧。有時候,單獨一個鏡頭甚至是沒有意義的,要把鏡頭組合在一起才能產生意義。這一點類似於著名的普多夫金效應。就像笠智眾這個小津的御用演員,有時也要不免要感到困惑。因為他僅僅在按照導演的要求去演,至於為什麼演,卻不清楚。這種指導演員的方式是不是似曾相識,對的,王家衛的演員也常常這麼抱怨來著。當然,這並不代表演員不需要演技。在小津看來,演員與角色之間必須有一個通道,這個通道就是性格。小津始終是按照性格來挑選演員的,按照演員來寫劇本和人物,什麼樣性格的演員演什麼樣性格的角色。這就是所謂的本色表演吧。

      那麼小津喜歡什麼樣的女演員呢?小津曾說過:「我也喜歡瑙瑪•希拉,那種看似笨拙的樣子中有一種高雅的感覺。」這樣看來,原節子只是恰好符合小津的要求而已。至於原節子是不是真的有演技,至少我們在小津的電影裡看來她是有的。她給我們留下的印象,不是華麗麗的高不可攀,而正是笨拙中見高雅,樸素中的見溫潤。或者說,她的好不在演技,而在性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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