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理髮師——一個在自己岳父開的店裡打工的男人——一個不熱愛自己工作的人。雖然從開頭的自述幾乎可以推斷出這個人的性格特徵,但當艾德一次次點著煙用沒有感情的雙眼眺望遠方的時候,我們還是難免要為科恩兄弟創造的這個角色叫絕。因為他太真實,他就是我們生活中大多數時候的樣子:孤獨、安靜、若有所思、漫無目的……
一切的一切從那個發乾洗財的人出現開始。和我們大部份人一樣,艾德雖然沒有創造機會的能力,但卻想把握住機會。於是便有了那張勒索信,至於艾德是為情仇還是為名利,無人知曉,但這封信最終導致的結果——敲詐得手、妻子入獄、情夫死去——更像是一出黑色幽默。
博迪是艾德生命裡的一抹亮色,她的琴聲讓艾德沉醉,她的青春氣息給艾德死氣沉沉的人生注入了一絲希望,對博迪的關注也令他第一次表現出「興奮」這種情緒。他為博迪爭取到一個面試的機會,甚至盤算著當她的經紀人。然而,這一絲希望也隨著面試的失敗而告終。讓艾德失望的或許不是博迪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有天賦,而是博迪自身對音樂這條路壓根就沒興趣,「或許做個獸醫」——博迪面對艾德的提問這樣回答。這種失落感太過熟悉,就像所有戰友都開始撤退你卻還在堅守陣地;就像所有隊友都已經認輸你卻仍未放棄比賽;就像所有夥伴都金盆洗手你卻仍不願放下你的「手藝」……這是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因為經歷背叛,理想主義者們才顯得孤獨。艾德也算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吧,打從他以勒索信作為戰書向生活宣戰的那一刻起。
電影的最後,艾德說他唯一後悔的事,是當了理髮師,或許因為這是一份殘酷的工作——清除那些曾經短暫存在過的、如今卻多得有些多餘的「頭髮」令他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在人生面前的無力和任人宰割。但是同時,他對其他的事一點兒也不後悔。
科恩兄弟好像在用一種生命無常的口吻告誡我們:面對生活給的屈辱和刁難,無論選擇逆來順受還是負隅抵抗,面對生活給的星星之火,無論選擇置之不理還是細心呵護,我們的下場都將和那些頭髮(那些我們在理髮店隨地可見的頭髮)一樣被毫不猶豫地處理掉,這完全取決於那個至高無上的存在(……)什麼時候拿出剃刀。
揣著悔恨死去,還是揣著UFO?這是個問題。
20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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