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踏步症候群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毫無疑問，這是我所看過的斯科塞斯電影裡最特殊的一部，即使它充斥著種種的荒誕不經也令我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和斯科塞斯電影裡的主人公產生了共鳴。


故事的主角是個叫Paul的普通文書工作者，電影以他指導一名新同事進行工作為開始。Paul對新同事說「你已經學會了，在過幾星期你就能夠熟練掌握了」，豈料那同事直接告訴Paul自己做這工作只是暫時的，他的夢想是創辦一本屬於自己的雜誌（為那些無法出版的作家和知識分子提供暢所欲言的機會）。此時電影響起《鄉村騎士》的旋律，Paul望著周邊同事穿梭的身影和那些文檔複印資料，眼神陷入了迷離，而對於耳邊新人的長篇大論更是毫無興趣，他或許想到了自己入職時的種種雄心壯志，或許他曾和眼前的新人一樣對於自己的理想有一個規劃卻始終未採取任何的實際行動。他打斷了新人滔滔不絕的「演說」，離開了辦公樓。鏡頭給到了下班的人流，一扇鐵門漸漸合攏，在這個畫面中它更像是一座監獄，人們拖著疲累的身軀離開了辦公大樓，激情和自由卻永遠的囚禁在了鐵門之內。


接下來的劇情發生在Paul下班之後，他先是回到家中，無聊地切換著頻道，無精打采地躺在沙發上，這也或許就是他每天都在幹的事，是他「殺時間」的方式。一旦做某些事成了習慣，我們往往連想要改變它的想法都很難產生，「如果有一天你醒來，發現你愛上了你曾最為唾棄厭惡的東西」這種想法總是令我感到絕望。然後Paul來到餐廳吃飯看書，坐在對面的女人突然向Paul搭訕，你來我往了幾回合Paul終於索取到了她接下來要去的朋友家的電話號碼。然後漫長而離奇的夜晚開始了……


這毫無疑問是電影裡最精彩的部份，荒謬絕倫卻十分嚴謹，例如那個女服務生Julie說她曾在列印店工作過並且享有免費複印的權利（之後她便將Paul的素描畫像複印了貼在電線桿上），而那個街區的治安之差甚至直接影響到了Paul的人生安全。他被誤認為是一名連環入室盜竊案的罪魁禍首。Paul原本所期待的或許只是一次艷遇，但最終卻只剩下回家的念頭。「幫幫我，我現在只想回家」，為什麼我們總是在追求的過程中不斷地降低目標，不斷地妥協。也許這就是我們骨子裡的求生本能，讓我們在危機時像動物一般行事。在「逃亡」的過程中，Paul被真正的竊賊誤當成了一座雕塑搬到了車上。


電影裡有幾個角色其實有很大的相似之處，Paul公司裡的新同事、Paul與Marcy初遇的餐廳裡的收銀員和酒吧女服務生Julie，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愛好或者夢想，但卻又不得不為了生存而暫時在其他的崗位上停留。先是生存然後才有追求，這不知阻斷了多少人實現夢想的道路。有夢想的人啊，一方面要為了生存而忍受煎熬，一方面還要保持對夢想渴望的和對現狀的不滿。


電影的最後，疾馳的車將Paul從後門甩到了地上，而這正是電影開始的地方——辦公大樓的鐵門，此時它正徐徐打開，迎接新的一天的到來，休息完畢的身體都將回到這個禁錮人靈魂的地方繼續勞作。


如果哪一天有幸體驗如Paul那一晚的遭遇，我只希望不要回到原點。


20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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