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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紅山莊--Crimson Peak

猩红山峰/血色庄园(港)/腥红山庄(台)

6.5 / 158,363人    119分鐘

導演: 吉勒摩戴托羅
編劇: 吉勒摩戴托羅 馬修羅賓斯
演員: 查理漢納 潔西卡雀絲坦 湯姆希德斯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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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國自黑愛好者

2015-11-08 02:53:36

猩紅山峰:「藍鬍子」故事的繼承與反傳統(20151211已修完)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由於對「藍鬍子」這一主題的迷戀,我還是推薦這部片。但如果觀眾是抱著要被嚇到的目的去看一部「恐怖片」,抱歉你會失望的。

另外這篇東西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說到底就是看這部影片的其中一個角度,覺得有意思的可以繼續往下想,不讚同的也完全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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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貧苦人家的女孩被家人安排,嫁給了富有的藍鬍子公爵,住進了華麗的城堡。公爵遠行前交給妻子一串鑰匙,她能夠打開城堡里所有的房間,除了一間是嚴禁打開的,一旦打開了她會受到嚴重的懲罰。公爵走後妻子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打開了那扇禁止打開的門,發現裡面是被肢解的屍體。那都是公爵的前幾任妻子,躺在血泊中。驚嚇之下,妻子手中的鑰匙掉到了地上,沾上了血跡,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去不掉。公爵回來後發現了鑰匙上的血跡,知道妻子已經違背了自己的命令,大發雷霆,要殺掉妻子。妻子在高塔上呼叫自己的兄弟前來相救。兄弟趕到殺了公爵,救出了他們的妹妹。」

以上是最早期也最流行的「藍鬍子」故事的版本之一。毋庸置疑,《猩紅山峰》的核心正是最傳統的藍鬍子模式。「藍鬍子」故事從最早期的版本到最新《猩紅山峰》的演繹,從人物的設定、到故事的走向、到結局,都經過了多種改寫,又缺不了最本質的元素。《猩紅山峰》在保留了本質元素之餘——這也是很多觀眾覺得這只是一部老式恐怖片的原因——又進行了反傳統的改寫。最明顯的反傳統表現是影片裡總體女性角色的心智力量比男性角色強,尤其是妻子形象和強女性藍鬍子的出現,甚至包括前任妻子(成功保存證據)都有不輸男人的智商,而影片的男性角色在能力和性格塑造的複雜性上均偏弱。

影片風格:

猩紅山峰融合了不少傳統恐怖片元素。德托羅導演承認過,猩紅山峰編劇的部份靈感來自《蝴蝶夢》和《無辜的人》。上流社會的婦人們對神秘單身漢的好奇和迷戀、著名的大宅、英國丈夫與美國妻子、強勢的女性角色等等,都能讓人聯想到希區柯克(原著作者達夫妮·杜穆里埃)《蝴蝶夢》。影片的其中一幕裡,Edith拿到了前妻Enola的信,因為她們都被稱為Mrs Sharpe。這些妻子們在這時都丟失了自己的名字,只能依附丈夫的存在,這個梗也來自《蝴蝶夢》里全書都沒有名字出現的女主角Mrs De Winter,用其體現那些默默無聞死去的妻子們的可悲。片頭和片中出現的童聲搖籃曲、錄音筒里湯瑪士念的詭異兒歌Ding Dong Bell和邪惡的兄妹(姐弟)則源於傑剋剋萊頓的(原著亨利詹姆斯)《無辜的人》。雙親亡故而遠嫁的女主角則還能讓人想到安吉拉卡特那部經典的現代藍鬍子改寫小說《血窟》。
 
德托羅運用畫面色調、聲音、道具等技巧與手法打造出了「藍鬍子」故事所需的神秘、悽美、陰詭的氣氛和基調。以殘破童話書封面形式出現的標題首先拉開了故事的序幕。老宅Allerdale Hall的設計則有著精緻的花紋和裝飾,結合了華麗與腐朽的特點。大敞的屋頂上落下的枯葉和雪加重了破敗之感。天花板的尖刺裝飾和落滿黑蛾剝落的牆壁進一步渲染了老宅的陰森。

純粹而濃烈的色彩對比是影片的一大特色,如兩次葬禮上白與黑的反差製造出了肅穆的氣氛,而父親被害時牆壁上爬滿的黑色的斑紋,則像邪惡的藤蔓準備攫取獵物,逐步推進觀眾心中的不安。紅色冤魂與夜晚老宅的青色色調強烈反襯,給人以寒冷與奇幻的感覺。在第一次到達莊園的時候,紅土路還猶如新婚夫婦婚禮走的紅毯,而隨著故事的發展,紅色被賦予了罪惡和慾望的含義。在湯瑪士被迫向醫生下手時,莊園內純潔的白雪全部被染紅,直到結局Edith離開,她才再次踏上了純白的土地。

另外聲音的魅力也被運用得十分巧妙,古宅發出的嘎出聲不知是寒風呼嘯還是冤魂的哭訴號叫,讓人不寒而慄。Lucille在餵臥病的Edith燕麥粥時,她一邊敘述著可怕的往事,一邊手持勺子和碗摩擦出長而刺耳的聲音,有效地加劇了觀眾的緊張和不適。其他詭異的道具如湯瑪士工作室的娃娃腦袋,在湯瑪士和Edith親熱時詭異地注視著他們,而下一秒,Lucille就端著索命的茶打斷了他們的親密。

作為開頭結尾點題的鬼魂,德托羅的設計也有他自己的特色。除了如煙似霧和身在水底一般的飄動漂浮感,他們的顏色似乎也有所講究。前幾任妻子和母親的鬼魂是濃烈的紅色,質感正如流動粘稠的紅土,暗指她們都是慘死在姐弟手下的冤魂,被埋在紅土之下。她們要求Edith找到她們的屍體帶回家鄉,只有這樣她們才能解脫。湯瑪士死後的鬼魂則是透明純淨的,他完成了自己的救贖心願已了,因此隨風而散。Edith的母親和Lucille則都是純黑,她們心中仍有牽掛,但就像Edith的獨白所說,Lucille的鬼魂應當是不會散去的,形態上她比Edith的母親更為接近實體,她的愛恨已經無解,無法超脫,只能永遠困在陽間哀悼她的寂寞孤獨。從意義上來說,影片中的鬼能夠引導Edith找出真相,在一定的時候能夠與陽世的人溝通。他們與人無異,有感情有牽念,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影片一直在強調,「這不是一個用鬼來嚇人的故事,這只是一個有鬼魂作為角色出現的故事」。

女主Edith——反傳統的妻子:

「藍鬍子」故事裡妻子原型被動、無知、無助的形象,到了「猩紅山峰」里則變成了有著獨立思想和女權主義思想萌芽的女作家Edith。她有別於醫生的妹妹Eunice那樣的富家小姐,影片開頭不久就是她穿著長裙自如地穿過街頭鬧市,踏著泥濘的道路,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適和在意。她敢於諷刺對權貴的追捧,形容貴族為帶著頭銜的寄生蟲,同時也指出社會對女性作家只能寫愛情小說的偏見(儘管她還是做出了一些妥協,決定把自己的手稿換成列印稿,因為她手寫字體太「女性化」了)。而有趣的是,這「出賣」了她女性氣質的鋼筆,最後卻作為男性化武器,成就了她拯救自己的一次有力的反擊。正如她父親對她的評價「極為倔強(stubborn to the bone)」,她的這種性格使得她到古宅後面對一系列詭異事件時並非一味地恐懼慌亂,而是很快冷靜下來,主動尋找真相。

她的主動性一則體現在感情方面,和丈夫的前兩次親吻都是由她主動,而且她從不羞於表現自己的感情並表達自己的想法;二則體現在她的經濟能力上,這對比起早期「藍鬍子」故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點不同。故事原型中丈夫是富有的一方,而妻子則大多是為了財富而嫁,這裡則是只有妻子最後簽了字,丈夫才能謀求到妻子的財產。醫生這個角色原本是拯救者,卻反受重創,倒過來成為了被拯救者。妻子形象則實現了自救,解決了藍鬍子,完全顛覆了藍鬍子原型中她需要呼喊兄弟前來相救的情節,甚至比《血窟》中需要另一位女性形象——母親來救她更勝一籌。因此作為藍鬍子故事裡的妻子形象,Edith已經完全反傳統,智力和體力上都從弱變強,不再是一個徒有好奇心卻任人宰割的角色。也只有這樣的妻子形象,才有說服力地成為藍鬍子屠刀下的倖存者,而不是靠運氣和他人的幫助。

另外雖然Edith對姐姐來說是個意外人選,但醫生的妹妹Eunice也並不符合姐弟對受害者選擇的三點要求中「沒有親密親屬」這一點。有兩位直系親屬的Eunice比Edith更加難解決,因此姐姐反對選擇Edith的原因一來應是弟弟擅自做了選擇,沒有與她商量,二來是她感覺到了弟弟對Edith態度的不同,這兩點讓她有了危機感,而她提出的「她(Edith)還是個孩子」這點則更像僅僅是一個藉口。

丈夫湯瑪士——弱藍鬍子:

湯瑪士屬於弱藍鬍子的丈夫形象,首先是他的身份從極端富有的藍鬍子公爵變為連名頭都未正式繼承(准男爵)、面臨破產的英國貴族。其次他感性、軟弱,良知並沒有完全泯滅。正如Edith父親所說,手能反映一個人的真實性情,而湯瑪士的手「過於柔軟」,這不單指他嬌生慣養,也暗指他的心志。他沒有親手害過人命,這可以解釋為良善,但這種軟弱和不作為也是一種罪行。在他和Edith跳華爾茲的一幕中,他說他在面對讓他不舒服的事情的時候會選擇閉上眼睛,這樣他會覺得好受一點,而Edith則說她不願意閉眼,而寧願保持雙眼睜開。這段對話暗指湯瑪士對自己和姐姐的惡行一直選擇逃避的態度來麻痹自己,進一步凸顯了他軟弱性格,而與其相反的是性情更為堅強的Edith,遇事會選擇追尋真相到底。湯瑪士本質上確實是一個夢想家,因此他即便還有良知,也還是做了那麼久的幫兇,只為了有足夠的錢去實現自己的夢想。而Edith一開始對他的「移情」並被他吸引的原因,正是他們倆的相似之處:都是「遭受了打擊的夢想家」。面對Edith他是矛盾的,在他被迫大肆批評Edith的作品時,每一句話看似是在嘲笑Edith的心理,其實是在否定著自己和指出他們感情發生的錯誤性。在暴風雪之夜郵局裡,他們談論Edith筆下的主人公,而這個主人公實際就是在暗指湯瑪士,「他身上有一種黑暗的特質,他走到故事的結局了嗎?」,「這得看他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很可惜湯瑪士走不出過去的陰影,他的正確選擇來得太晚也太無力,最後導致了他悲慘的結局。

湯瑪士與姐姐兼情人的關係是控制與被控制的關係,他不被允許逃脫,也無力逃脫。他在勸說姐姐Lucille停手的時候,她回應道:「如果我們停手,我會被人帶走關起來,而你會被絞死。我們要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你不會願意離開我的(wouldn』t),你不會離開我(won』t)。」Lucille所擔心的不是死亡,而是他們兩人分開,而湯瑪士所回答的是兩句「我不可以(I can』t)。」第一句或許是在回答他不願意,而第二句則更像是說他即便想離開,也無法掙脫Lucille的控制。劇情發展到這裡已經很明顯了,他一旦想要逃脫,便只有和姐姐一起毀滅和死亡。整個陰謀中最為核心的手段是他的皮相,他的「原罪」,是那麼多女人都容易迷戀上他的原因。他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完美的,以致於Lucille「替他承擔下了母親所有的鞭打和斥責」。他最後被Lucille所殺時刺破了那層皮相,也就破了他存在的作用和價值,在某種程度上說,這對他是一種解脫。湯瑪士空有藍鬍子的表象,但他的力量和心理完全達不到藍鬍子的水平,只會被真正的藍鬍子控制,甚至最後被除掉。

姐姐Lucille——隱藏的強藍鬍子:

Lucille作為強女性藍鬍子形象,是藍鬍子反傳統過程中顛覆的一部份。她正如蝴蝶夢中的呂貝卡,但Lucille不是鬼魂,而是真實存在的,牢牢地掌握著大宅和她的弟弟兼情人。她在影片的初次出場和介紹從她一身艷烈的紅色裝束和富有技巧和力度的彈奏開始,鏡頭而後從彈鋼琴的手和手上的紅寶石戒指,上移到冷漠的表情,頭髮則是緊緊束高的。這一系列手法展現了這個角色的性格和力量。如她一直束起的長髮和鎖在箱子裡帶有春宮圖的書籍一樣,她代表著一般由母親形象擔任的禁慾象徵,因此湯瑪士只能在離開宅院和她的監視才能和Edith親熱。她的長髮一直到和湯瑪士的姦情揭開那幕才散開,象徵著本性的解放,於是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同樣代表著慾望。戒指和鑰匙都是她對宅院和愛情權力的象徵,她不能忍受有人能夠代替她、威脅她,或是掌握了那把只能由她使用的鑰匙,從來只有她在對弟弟下命令(Now it’s the time),而她不容許被弟弟命令 (You are ordering me?)。她的自毀傾向和性格的不穩定都來自於她對孤獨寂寞的害怕,就像她一邊握住滾燙的食物一邊自言自語「昨晚只有我一個人在這,我無法忍受只有我一個人」。影片把這解釋為心理疾病,暗示她在母親的事故後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報紙上說你被送到了瑞典的某個修道院學校,而我認為你去的是另外一種機構」——而更確切來說,這種狀態應該歸因於她與弟弟之間毀滅性的共生關係。

換個角度,對於湯瑪士來說,Lucille是姐姐,是情人,但其實也是母親。姐弟幼時沒有感受到多少母愛,而弟弟唯一能感受到的「母愛」就是姐姐對他的照顧和愛意。姐弟在親熱的時候姐姐甚至還在哼著那首她一直在彈奏的搖籃曲,這時弟弟完全是孩童一樣依戀著她,這在漫長的歲月中一點一點地助長了姐姐的力量。曾有「藍鬍子」故事提到,藍鬍子第一個謀殺的女性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母親,這原本可解釋為男性對女性的懼怕和蔑視,又或是性快感的啟蒙和來源。但這裡姐弟弒母的原因除了滅口和長期遭受虐待所帶來的仇恨以外,應該還有姐姐對弟弟的佔有慾所產生的排他性。不能同時有兩個「母親」去控制一個孩子,因此只能有一個存活。同時,Lucille承襲了藍鬍子善妒的標誌性特點,湯瑪士成為了她唯一的軟肋,一旦背叛Lucille就會失去理智,也只有利用這一點才能打敗她。「我不會停手,除非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要完成這一版「藍鬍子」故事的反傳統改編,結局必須是強女性藍鬍子對決反傳統的妻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姐弟與父母——畸形的一家:

姐弟通姦並非作為藍鬍子故事中全新的元素,一部份應該源於原型中丈夫和妻子的年齡差。在許多學者看來這種關係隱藏著戀父情結和洛麗塔情結,是父權對女性的壓迫和限制。而影片這裡的男女力量轉換未必牽扯女權,但像之前提到的,說到底這還是一種控制與被控制關係,以最明顯的年齡差來表現力量的強弱。同樣,這種關係的平衡需要一方對另一方的絕對服從,一旦失衡就會毀滅。

姐弟的父母是隱藏的一對藍鬍子和妻子。Lucille的敘述中是母親收集了書籍,這一點顯示出的應不是一位殘忍扭曲的女子。但上鎖的藏有春宮圖的書籍是慾望得不到紓解的反映,這不但指Lucille,還在指它最初的收藏者Lucille的母親。自然而然的,如同傳統藍鬍子模式一樣,「父親經常出門在外,把家族的錢揮霍光」,而後「父親是一個惡棍,他痛恨母親,甚至他把母親的腿踢斷」。父親為何痛恨母親?如果不是一般的對女性的恐懼和仇恨,便很有出軌的因素和可能性在。而這樣做的結果是,母親也扭曲成為了藍鬍子,把孩子鎖在育兒室,打罵孩子,也因此把她的孩子造就成了下一代藍鬍子,最後死在自己孩子手裡。

藍鬍子早期故事中通常沒有下一代的出現,而影片給出了藍鬍子下一代的可能性:新的藍鬍子,並且會更加狠毒,更加懂得蟄伏,也更加陰險。「母親這樣就可以在上面看著我們,我不想她錯過我們做的每一件事」,她讓母親看著他們的犯下的罪,讓母親看到是她造就了他們。Edith和母親都形容過姐弟為「魔鬼」,然而魔鬼孕育出的也確實只能是魔鬼。「這片土地上結出的果都是苦澀的,以免被人吞吃。」「作惡是因為愛,為了這樣的愛,所作出的事也只會是恐怖的……這是畸形的愛,也因此把我們都變成了怪物。」或許這也是前任妻子把姐弟的兒子殺掉的原因,不僅僅因為孩子是亂倫的產物生來不足,而且她還要斷絕這畸戀的延續和下一代藍鬍子的產生。

意象與伏筆:

電影中意象的運用也值得推敲。之前提到的鑰匙在傳統藍鬍子故事裡一般解讀為性方面的隱喻,這裡大多數情況比喻為力量的掌控(性隱喻依舊存在),妻子偷走鑰匙是她主動性增強的表現,也因此威脅到了藍鬍子的權力。另外,「走廊盡頭的房間」這一鏡頭多次出現,要嘛是Edith在房內而外面有人窺探靠近,要嘛是她穿過走廊去揭開可怕的秘密。「走廊盡頭的房間」這一結構形成的是女性化的子宮標誌,傳統意義上可像徵壓迫感和神秘。從一個角度上來說,如Lucille從鎖洞偷窺湯瑪士和Edith,房中的人是被觀察的客體,無路可跑,因此給人一種壓迫與不安的感覺。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盡頭的房間也是秘密的存放點,是恐懼和黑暗的源頭。電梯其實也是這一意象的變體,代表著人的內心,秘密藏於最底層並被禁止進入,「千萬不要到最下面那層去」其實只是傳統版本中「不要用這鑰匙打開那扇門」的另一種說法。紅土所造成的「染血」山峰的效果在某種程度上是宅中「血窟」的秘密和罪惡的外化表現,和那漸漸下沉的、華麗古老卻嚴重腐化的大宅一樣,象徵道德的崩塌和人性的泯滅。

飛蛾與蝴蝶的意象也多次出現。基督信仰中,蝴蝶象徵復活重生,片中則較多象徵美麗純潔。莊園中的黑蛾與蝴蝶相對,一個在黑暗和寒冷中滋生,一個從太陽汲取熱量,黑蛾就以蝴蝶為食,正如姐弟靠吞噬美麗、謀取無辜的女孩的財富和鮮血為生。公園那幕的場景中,Lucille提到自然的弱肉強食不過就是一環吞噬一環,她把垂死掙扎的蝴蝶放在臉龐邊,享受蝴蝶掙扎撲翅的感覺,又把蝴蝶放在Edith臉龐旁邊,正是將Edith比作那將要被害的蝴蝶。但諷刺的是,那句「蝴蝶從太陽中汲取熱量,一旦陽光拋棄了它們,它們就會死去」,也正是Lucille自己對湯瑪士非愛即死的結局預告,他們都像飛蛾撲火一樣,在自知或不自知中朝著自己的結局走去。

故事的走向其實並沒有弄太多玄虛,因為姐弟倆的陰謀在一開始就已經接近明示,但其中許多對話的雙關性和台詞的伏筆還是值得品味,比如僕人那句「少爺你結婚已經有好一會啦」,暗示了這並不是湯瑪士的第一次婚姻。在這之前別人諷刺Edith當女作家最終會像簡奧斯汀一樣一輩子單身,Edith回答道:「我更喜歡瑪麗雪萊,她比他丈夫命長(She died a widow)」,影片的結局裡她確實成了寡婦,而且她提到的瑪麗雪萊寫出了《科學怪人》,可謂世界第一位科幻女作家,這與影片風格和女主愛寫與鬼相關的故事的設定都有所對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雙關語均來自Lucille,對Edith的每句安慰回想來都是陰森無比,「等時候到了,一切都會回到正軌」「這已經是你的家了,你已經無處可去」「當時是我在照顧母親,而我現在也會同樣那麼照顧你,你很快會好起來的,你很快就能離開這張床,我保證」。這些伏筆和雙關在暗示情節走向的同時,也有助於渲染影片懸疑詭異的氣氛。




雖然更多人的認為這並不是他們所期待的十分嚇人的恐怖片,大家也早已被大量一驚一乍故弄玄虛的片子折磨得審美疲勞,但是僅從文學角度來說,《猩紅山峰》在新時代改寫「藍鬍子」故事這一點上,是有其新穎之處和值得研究的地方。或許多看幾次仔細體味,我們能看到更多值得推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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