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亞哥
2015-11-08 20:10:46
最重要的問題
看到市子和裕太一起從村里開會回來的對話,裕太對市子說:「我一直很敬佩你獨自一人還努力生活,但其實總讓人感覺,面對最重要的問題你總是躲躲閃閃,遮遮掩掩,自我欺騙,用』努力'這塊幌子遮掩一切,你難道不是在逃避嗎?」 此時我像市子一樣抬不起頭。
市子讓我想到上半年還在村裡的我。那時候我已經拿到了offer,突然覺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特別特別想回去上學,一部份原因是想讀書,此外更大一部份原因是想逃避在研究過程中遇到的各種挫敗、停滯、沮喪,不想再看到那些不令人愉快的社會現實,那些要小心翼翼提防又要絞盡腦汁揣摩的人的複雜性。我覺得又怕又累,只想躲到沒人的地方去,躲到只要翻翻書就能了解世界的那種生活方式里去,彼時理想的職業是圖書管理員(此前還想過做美術館館員)。
這種動機,和市子選擇回到小森,其實沒什麼不一樣,都是避開成長中的困難,同時又想掩蓋自己的「怯懦」。但這就像心裡有鬼,繞來繞去總會碰到再撞見這個鬼(俗稱活見鬼),每次看到曾經帶我的村官又在講村里合作社的事情,看到機構又去申請一個項目基金,看到過去一年認識的各種人通過各種資訊不斷地把我拉回到當時的情境,我就像是被摁著頭一樣重新審視自己的動機。其實對最初關心的問題還是一如既往的關係,還是很想看明白它的樣子,只是害怕困難,所以就躲進圖書館裡了。
上週的Proseminar上,年輕的副教授和我們說:「務必選一個自己最感興趣,最有熱情的題目,否則是堅持不下來的。」我想,只要興趣真的就夠嗎?任何一件事想要持之以恆地做,深入到內部,就會遇到很多屏障,也會有難度的增大,可能就讓人沒有興趣了呢。比如我這麼害怕田野調查的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可能是閉著眼),一想到要做訪談就覺得心好累好累,什麼興趣也不care了,怎麼辦呢?爸爸說,問題可以繞過去,但是繞過去還是會碰到,它還在那兒,只是早晚的事。現在重新想這句話,我開始覺得選擇去研究一個問題,對現在的我來說最重要的意義還不是搞清楚這件事本來是什麼樣子,而是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自己的屏障,然後穿過它。 最重要的還不是搞清楚某一個村民小組是怎麼分配土地的,是和我不同的人及生活世界build connection.我最怕build connections, 最不會build connections,那麼這就是我要去做的事了。它們對我來說,就像是牧羊少年在尋寶路上看到的金字塔。其實最重要的可能不是那一桶財寶,它一直就在聖地亞哥最初歇腳的那座廟裡。如果上帝覺得這是最重要的,大可以把這直接給他,可是故事並不是這樣發生的,因為聖地亞哥還要看到金字塔。
我要離開村子的時候,只看了小森林的《夏秋篇》,那一部的片尾曲是《秋》,旋律像滑行的風,畫面里是騎著自行車滑行的橋本。我當時也想以那樣一種速度開始「新的生活」。來到研究生院以後,《冬春篇》可以看到了,我開始覺得我應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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