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老去

我是文藝青年嘛？
有的時候我會這麼問自己，但其實我認為不是。但並不影響我讀好的文學作品，看好的片，聽聽音樂，彈彈琴，不是因為詩和遠方，是為了消化工作中和瑣碎生活中的負面情緒。For living.
我老去會是什麼樣的樣子。遲緩、健忘、老年痴呆、尿不盡大概是確定的。在我所認識的世界裡老年人是灰色的，沒有話語權。
兩個藝術家老了是什麼樣子：尿不盡的老頭討論今天尿幾滴、動作遲緩拄個枴杖、絮絮叨叨地談起往事並且不以為意，子女主見強大吵都吵不過，住乏味的溫泉山莊，做全身的體檢，每天精油開背。節奏很慢、很靜、很乾淨、死氣沉沉，山莊生活就是老年狀態的完美比喻。
但是這片是為了講衰老，也講絕望，最終這片是有深情和深沉的幽默的。
老年的指揮家（音樂家）、老年的導演、老年的足球名星（影射某發胖的羅納尓多）在溫泉度假山莊。他們依舊有名譽，依舊有追隨者。拉著《simple song》的小男孩，找某胖簽名的球迷，追隨老導演的精力充沛的青年演員。即使是來度假的超模和中青年男演員也對他們崇拜不已。
兩個老頭所樂於的就是嘲諷，嘲諷追捧，嘲諷被標識化的提起，嘲諷年輕人對聲名的趨之若鶩，嘲諷自己不中用的身體，嘲諷糟糕的演出。
他們談起愛情，說自己了解愛情的每一個細節。但是劇情卻啪啪啪打臉了，我認為是某種強烈的喜感。AB老頭是親家，子女結親。小時候追同一個妹子，有著革命的友誼。
B老頭說，我了解愛情的每一個細節，你看那對年輕演員熟睡的臉龐，他們相愛，但渾然不自知。
A老頭對自己的女兒無奈地說，彷彿他所了解的每個男人的尿性，臭小子說他跟你分手是因為說新歡在床上的表現超棒。
然而，令人感到搞笑的是號稱清楚愛情每一個細節的導演老頭，對出軌的兒子暴跳如雷，無法理解。也只能接受床技這個緣由。
兩老頭嘲諷年輕超模的智商，然而依然會做夢夢到她年輕美麗的身體，慾望是誠實的。依然會在溫泉里露出邪魅的微笑，欣賞人生的最後一段春色。
音樂家老頭對著女兒說出難以啟齒的這個原因之後，女兒最終笑著告訴她，出軌不是因為床技，因為自己床技也棒。
而在電影開頭所埋下的迷，為何音樂家老頭堅持不再次演奏《simple song》。謎底是為了他一生的女高音妻子已經無法演唱，然而這十年他從未去威尼斯見過她，在共同的生活中也有諸多的冷漠和矛盾。
是的，我們從未完整的明白過愛情。甚至等待老去也不曾理解深情，等到連有沒有睡過這個姑娘都不記得的時候，我們也不曾，也不會完整明白愛情。
關於理想，這個部份，我覺得兩個老頭本質是一樣的不過以同一種方式自我完成。
導演老頭的終身夢想自然是拍電影到死，然而才華不再沒有投資、生計都是很殘酷的阻礙。你所認為的絕筆、遺作往往都不是藝術家最好的作品甚至是十分糟糕的。那位由他捧紅的女演員說：投資是因為我，而你的劇本一無是處，聽上去很殘忍。但這就是現實的規則。在阿爾卑斯山的美麗的草坡上，那些由他一手創造的經典角色紛紛出現，這是某種生命回望的恍惚瞬間。最終他一聲不吭的赴死了，甚至從陽台跳下去的那個瞬間之前還在和好友說話。
老友對此似乎也並沒有那麼意外，只是悲傷。作為同樣藝術生命枯竭的藝術家，他是最能理解老友感受的那個人，他沒有赴死，他的藝術生命早已赴死。最終他還是去演奏了《simple song》，為了自己、為了妻子。
人活到90歲也許還是會頓悟，沒有停止的那一刻，無論是愛情、理想、親情。我想這是對抗衰老的最佳方式。何必故作老態，要做永遠的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