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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格曼:光影封印--Trespassing Bergman

打扰伯格曼/柏格曼:光影封印(台)

7.3 / 567人    107分鐘

導演: Jane Magnusson
編劇: Hynek Pallas
演員: 托瑪斯艾佛瑞德森 伍迪艾倫 魏斯安德森 哈莉葉安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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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棲之地

2015-11-21 17:11:31

小粉絲李安與他的男神伯格曼


文/麻贏心

1974年,18歲的李安(根據維基百科,應該是20歲,不過李安自己在採訪時說是18歲,就是18歲吧)第一次在台灣偶然看到伯格曼的《處女泉》,那是他第一次看藝術電影,整個人呆住,李安形容「那次經驗就像是被奪走了童貞」,那是一部如此安靜又如此暴力的電影,觸及了人的複雜性和信仰,片子失去女兒的父親痛苦地追問:上帝,你在哪兒?如果你存在,你為何允許世上有這樣多的不幸發生?

上帝彷彿不存在,片中父親只能自己為女兒復仇,然而影片最後,少女死去的地方流出泉水,好像某種神蹟。伯格曼對信仰的探索沒有得到答案,但是這追問的力量使18歲的李安久久無法平靜。

觀看了《處女泉》後,李安立刻做的事情是,坐在原地,再看一遍。在從事電影之前,李安的人生是有挫敗感的,高考兩次落榜,勉勉強強考上了專科,對於做高中校長的父親來說,好像家裡出了個不爭氣的小孩。 直至李安拍了好幾部電影后,父親還在對他說:「該回來教書了吧,做點正經事。」父子關係也是李安電影的一個母題,哪怕拍綠巨人,拍3D老虎,裡面都是與父親的對峙和溝通。說遠了,簡而言之,李安來自一個很傳統的家庭,父親是士大夫觀念,母親是受洗的基督徒,在他十幾歲時,每週跟著母親上教會,每天禱告好幾次,直到覺得這件事沒有意義。因此李安和伯格曼最初的共鳴是,原來信仰是可以被質疑的,「伯格曼電影裡的東西可以直接到達我。」

《處女泉》使李安下定決心投身電影(事實證明跟著偶像走是沒錯的,李安後來多次傲嬌地說,自己是個做什麼都不靈光的人,但一到了片場,無論他的職位是什麼,最後大家都聽他的)。看《處女泉》五年之後,李安終於如願跑去美國讀戲劇。

2006年,情緒處於低谷的李安經朋友引薦,得到伯格曼的允許去他避世的法羅島與他會面,這是一個很大的殊榮,怎麼說呢,伯格曼這個人不愛會客,之前頭號追隨者拉斯·馮·提爾曾多次寫信求見,完全沒有得到回覆,後來乾脆「因愛生恨」,把吐槽伯格曼變成人生一大愛好。拉斯·馮·提爾這個妙人,我們可以有空專門再聊,基本就是過著夾雜著瘋狂和彪悍的人生。

說回小粉絲李安與伯格曼的那次見面,李安當時正在籌備《色戒》,內心有很多難以言說的痛苦和掙扎,在一年後的金馬獎頒獎禮上,李安說《色戒》是他「累世的孽障」,他不得不拍,否則內心無法安寧。而整個拍攝過程李安幾近崩潰,梁朝偉甚至勸導演「我們只是露個皮肉,你要保重」。因而在那個時候,李安覺得唯一能夠尋求安慰(其實也就是求抱抱啦)的人就是他電影上的啟蒙者伯格曼,李安稱那次拜訪為「朝聖之旅」,給了他力量完成《色戒》。

在那次短暫的交談中,伯格曼問李安如何和演員工作,李安說:「有時我很憎恨自己,因為我把他們撕裂,只是為了看見我自己。我把他們撕成兩半,殺死他們,以求將深處的東西暴露出來。」 而伯格曼對李安說: 「你要愛你的演員。」 (話說伯格曼是真的愛演員,據不負責統計,他可能睡過他所有的女主角,這點經他的頭號粉絲伍迪艾倫證實過,他的另一個黑粉拉斯·馮·提爾說他到晚年還是很好色,傷了心的粉絲真是最可怕的敵人吶!)

不過拉斯·馮·提爾是真的非常愛伯格曼,他說伯格曼對他來說就像父親,對於李安應該也有同樣的意義。李安後來回憶,眼前這個人,三十多年前用他的《處女泉》將自己的純真帶走,終於在這麼多年後,給了自己一個帶有母性的擁抱。所以我們看見照片中,已功成名就的李安像個小孩一樣伏在伯格曼肩上哭泣,令人動容。

《處女泉》奠定了李安看待電影的眼光,伯格曼讓他明白,最好的電影是什麼樣子,一部電影讓人哭讓人笑固然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追問。電影無法得到答案,但必須提出問題。李安說伯格曼對他來說是男神(原話是God,在多種考慮後,我覺得翻成男神也沒什麼不行的,反正小粉絲李安已哭得那個樣子),他不敢去模仿,然而在後來的工作中,他總是不由自主地使用伯格曼在《處女泉》中使用的鏡頭擺位:當一個人深思時,從他的身後拍攝他,而不是正面。這變成了一個習慣。

2007年,伯格曼去世,追隨者1號伍迪艾倫正在西班牙開工,事後撰文回憶,哀傷地寫道:「我只希望伯格曼走的時候,如他自己所願,是個晴天。」而萬里之外,得知消息的李安一度停工。

2011年,李安拍攝《少年PI的奇幻漂流》,片中少年一次次追問:上帝,你在哪裡?這可能和致敬無關,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李安以這種方式再度擁抱了伯格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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