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淫中的勝利

       提到《十二公民》就不能不提到它的源頭《十二怒漢》——不得不吐槽這個名字翻譯，幾乎讓人以為是戰鬥類的影片，結果本片從頭到尾一點武戲都沒有，只是十二個大老爺們在桌前討論罷了。《十二怒漢》的故事背景與西方的傳統認識是一致的，導演和編劇沒有額外增加設定，只是利用了現有的司法程序來構建了一個案件，然後通過一系列精彩的分析和討論，最終展示出了一個出乎意料卻又合情合理的結局，同時在每個觀影者心裡植下了司法觀念。
       相比之下，本片自出生起就不得不面對水土不服這個天然的因素，正如影片裡演員自己所言，這是西法不適用於中國。要想在中國當下法制的背景下不顯得唐突，本片背景設定就不得不費心構建了，進而額外增加設計了，且不說略顯單薄的課堂法庭，更不提前後相互照應的真實案件結果，單是主人公的身份設計也算是耗盡了編劇的腦細胞了，這些設計雖然一定程度上能夠自圓其說，卻總有種狗尾續貂之意——無他，即使你再精巧，再縝密，這個事件也無法發生在當下，沒法發生在真實案例中，觀眾就算有所感觸，不過隔靴搔癢，觀看即忘，甚至於在真實法庭上還會顯得矛盾和迷惑。
       除了天生的隱疾，本片在構建故事線時還是顯得有點力不從心，後天也存在一些缺陷，主要問題就是支線衝突矛盾過多，沖淡了主線矛盾：北京人和警衛，北京人和小混混，警衛和小賣鋪老闆，計程車司機和房地產商人，北京人和房地產商人等等這些衝突讓主人公和其他人的矛盾被淡化了，導致的結果不是主人公有理有據的公正說服了眾人，倒顯得是各人之間的私利影響了判斷，就因為我的對立面贊成，所以我就不讚成。
       一場公正的討論隱隱顯得是賭氣般的扯皮。
       也許引入多種支線衝突可以顯得場面混亂，主人公的孤獨。單是正如一鍋好菜不是配料越多越好吃，是主次分明方有味道，如果主菜的味道被配菜壓住了，即使配菜再昂貴再鮮美那也應該剔除的。
       除了討論顯得小氣不大方以外，還有就是主人公的動機感覺很模糊——硬要拔高來說就只能說他想通過這次辯論來感化身邊的人，不過未免顯得生硬——用片裡其他陪審員的話說，我還得回去看店舖呢，我還得回去接活呢，我還得回去收房租了，我陪著你聊這個又無法影響到真正法庭的判決。面對每個人實際的問題，主人公無能為力，只能從頭到尾一直喊著「這是一個孩子的生命」的口號來壓服眾人，也就是通過政治意識正確來發起攻擊，未免顯得勝之不武。
      一場看似公正的討論，在一個政治意識正確的前提下強行開始，主人公用披著法理外衣的人情進行公關，一步步引誘陪審員進入自己的情感故事裡，然後當陪審員所有情緒被引導爆發時，也就是陪審員崩潰而投降的時候，這中間還有一些陪審員在爭吵中賭氣般選擇了站隊。事實上十一個陪審員不是輸給了主人公，更不是輸給了西方法理，他們是輸給了自己的經歷，他們從自己的經歷里出來討論案件，最後還是回到自己的經歷里來放棄判斷。
      當代法理關於懷疑的觀點並沒有建立，支撐這些人內心的還是過去老祖宗的一句「將心比心」罷了。
       而觀眾似乎被一系列看似精巧的設計所說服，其實觀眾更多的不過是陷入這種憧憬中罷了，真正的司法程序並沒有被植入我們的內心裡。
       觀眾獲得了意淫中的勝利，觀眾高喊著向真理認輸是美好的，甚至於還把手搭在了正義的肩膀上，但是那是真的正義嗎？那不過是我們幻想的真理，是已經被個人情感包裝過的真理，這個真理溫情脈脈，也因此虛幻而不可琢磨。
      真正的勝利並沒有來臨。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