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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動物園 The Lobster

龙虾/单身动物园(台)/ΟΑστακός

7.1 / 295,743人    119分鐘

導演: 尤格藍西莫
編劇: 尤格藍西莫 艾希米斯菲利浦
演員: 柯林法洛 蕾雅瑟杜 班維蕭 瑞秋懷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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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llyfish

2016-01-01 00:57:56

真愛從不在規定的時刻降臨


「你有沒有想好如果配對失敗,想要變成什麼動物?作為動物,你將第二次獲得尋找配偶的機會,所以請慎重選擇,因為一匹狼和一隻企鵝,是不能生活在一起的。」
「龍蝦。」
「龍蝦?」
「龍蝦可以活100年之久,一直保持性能力,渾身流淌著貴族的藍血,而且我也喜歡海。」
聽完大衛的闡述,旅館經理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非常好,龍蝦是一種很好的選擇。大家總是下意識地想到狗,所以這世界上才有那麼多狗。」
在電影《龍蝦》的世界裡,單身等同犯罪。
一個成年人因為離異或喪偶而回復孤單的時刻,也是他的生活如臨大敵的時刻。
中年建築師大衛的這一天到來得波瀾不驚。他的妻子跟別的男人跑了,他只是古怪而可憐地追問前妻:那個男人戴框架眼鏡還是無邊眼鏡?
一個女聲平靜地向我們訴說所有的事情:大衛換上了最舒適的那雙棕色皮鞋,牽著他的哥哥變成的狗,來到了旅館。
在前台,他的衣服被收走,脫到只剩下一條內褲,露出中年男人特有的肚子。
他被告知不提供44碼半的鞋子,他只能在44碼抑或45碼中二選一。前台的女孩並不記得他那個配對失敗的哥哥。45歲、金色頭髮、半禿——這幾個平淡的詞將一個生命籠統概括。此刻記得這個生命的,似乎也只有他這個弟弟而已了。
在這個有如治療所的旅館裡,所有如臨大敵的單身者擁有45天。在這段時間裡,單身者可以游泳、跳舞、散步,同時尋找可以配對的對象。時限到來還沒有配對成功的單身者,會被變成動物,喪失為人資格。
當然,他們也被提供了一種延長失效的方法:組隊前往叢林中用麻醉槍捕獵叢林中游擊的單身者,每成功捕獵一名單身者,時限可以延長一天。
房間裡的報時鬧鐘、捕獵帶來的身體疼痛,帶有侮辱意味的性安慰,窗外新增的動物和獵物,看起來弱智極了的教育課程……每一項事物都在提醒旅館裡的人,趕緊結束單身吧。
大衛在旅館裡碰到了幾個單身的人:
兩個男人,一個跛腳一個大舌頭;兩個總是形影不離的女孩,一個總流鼻血,一個有一頭柔亮的金髮;一個短髮的鐵石心腸的女人,保持了狩獵女子記錄;一個善良的中年婦女,似乎擁有比其他人更急迫的配對渴望。
在這些茫然的單身者中,大衛似乎是最鎮定的一個。似乎因為他早早想好了自己想變成的動物。
直到他被跛腳男人提醒一個事實:
除了如貴族般在海里暢遊百年,龍蝦的下場更可能是被人類煮熟吃掉。
「我問你,下面哪一種情況最糟糕:一,被人在叢林裡追捕;二,被人煮熟吃掉;三,偶爾流個鼻血。」
跛腳男人選擇了第三種,他裝成一個總流鼻血的男孩,和那個總流鼻血的女孩在一起。
「假裝無情總比假裝有情更容易吧。」大衛這樣想著,偽裝成冷酷無情的樣子,和鐵石心腸的短髮女人組成了聯盟。在「哥哥」(也就是那隻狗)被女人殺死的早上,偽裝徹底失敗,聯盟也正式破裂。大衛將女人送進了變形室變成動物,而自己逃向叢林,成為了單身游擊者中的一員。

《龍蝦》在坎城影展火了後,西方媒體給的關鍵詞大抵是反烏托邦、荒誕喜劇;
在英國,媒體除了將《龍蝦》與深作欣二的《大逃殺》(高中生無理由殺戮)或者1976年的科幻電影《逃離地下天堂》(23世紀每個年屆30的人都要經歷生存考驗)相提並論,還關心科林法內爾如何突破自己充滿荷爾蒙的既定形象、第一次變身成懦弱的中產階級。
而在台灣,這部電影的譯名叫作「單身動物園」,在華語地區,電影全部的宣傳點大抵都是四個字:單身有罪。雖然對單身者施加壓力的故事在東西方都上演,但在中國,這種壓力還是要格外大些吧。
「單身有罪」真的是《龍蝦》想說的全部嗎?
當然不是。
強迫單身者45天速配的旅館自然不乏非人道之舉,旅館外的單身叢林也並不是世外桃源。
這裡執行著與正常社會截然相反的規則,互相愛戀、調情、挑逗皆不被允許,否則會被處刑。剮肉刺瞎的血淋淋與原始,比起旅館有過之而無不及。
片中牽著一頭豬的蕾雅·賽杜以「單身者領袖」的形象出現,卻處處讓人嗅到導演藉此諷刺所謂革命者的資訊。
他們既沒有徹底推翻社會秩序的清晰圖景,又礙於情面要對家人維持「正常生活」的假像,只是徒有遠比社會統治者更狡黠、更兇殘的手段,和更易妒的心機、更鐵石的心腸。
除了蕾雅·賽杜代表的革命者,大衛所代表的中產階級也沒能在諷刺中倖免於難,他們熱愛海島、體面、墨守陳規也最是懦弱。
導演諷刺這個社會強加給單身者的壓力,也諷刺婚姻制度(如果感情出現問題,旅館會給情侶分配孩子,孩子通常能解決大部份的問題)。

他更諷刺現代社會解決感情問題的相親網站。流鼻血的要配另一個流鼻血的,冷酷無情的要配另一個沒心肝的,研究社會學的和另一個研究社會學的才完美……在虛擬的極端社會中,卻用前現代的簡單配對方法匹配,不難發現那些依靠簡單規則計算「條件」的網路多麼可笑。

蘭斯莫斯之前的片子很多都讓我覺得寂靜難耐。而這一次卻用了很多非常棒的配樂。片中大衛唯一不中產階級的地方,就是他在遇見命中注定的愛人之後,不斷哼唱尼克 Cave著名的哥德愛情歌謠《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
Do you know 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 So sweet and scarlet and free.
寫滿了愛情、血腥和死亡的跑調的歌詞從大衛的口中唱出,比捕殺場面搭配貝多芬、蕭士塔高維奇看起來更不協調。然而這更像是揭露真相的字句:真愛從來不依循規則,也不在規定的時刻將臨。
當然,前提是你相信還有真愛那回事。當槍口對準太陽穴的時候,14/15的愛,也許也無限接近於0。
也是有早早死心的人。比如那個金色頭髮的美女。她性格擰巴,不可愛,卻也選擇不妥協、不改變。在時限將盡的時候,她甩了偽善的朋友一個耳光,然後獨自觀賞一部電影,在第二天早晨變成一匹小馬駒。
像是整部壓抑電影裡最絕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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