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青春換來滿頭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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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電影《年輕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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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變老了，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
-為什麼？因為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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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的朋友站在山坡下面送走了給自己寫劇本的年輕人們，朋友眺望著火車，再回頭，滿山坡的布蘭達，那個朋友愛著的女人把每一個她扮演過的螢幕角色都說著台詞站立在朋友的面前。
朋友在一瞬間惶恐，失聲。朋友摘下帽子，無法言語的低頭，直面一個布蘭達曾經扮演的老年角色，像在致歉，像在哭泣。
回到酒店，朋友對主角說:你說我們有時候過譽感情，但不是這樣的，我們只剩下感情了。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我要拍完這部電影。我做我這一行太久了，我知道沒有布蘭達我就拍不了我的電影。
然後朋友轉身，走到陽台上，踩著扶手登高，噗，跳了下去。
畫面是主角的靜坐，主角看著自己好朋友跳下去，他開始顯得那麼冷靜，好像這個年紀的人已經看慣生死。直到畫面里傳來樓下人們驚恐的聲音，酒店外面的雪山仍舊佇立，他不記得自己尿了幾滴出來，他不記得朋友死前還和他開了什麼玩笑，他只是忽然意識到那個老頭他死了。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從此就是寓言一般，主角好像終於承認自己除了感情再也沒有別的了，他再也不能坐在森林裡望著年輕人跳傘墜地，不能指揮牛鈴和樹梢的聲音奏響成曲。他只是坐在那裡，便不由自主的哭泣。
片尾，他指揮一首曲子，寫給自己妻子的曲子。他的妻子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痴呆，只會把臉貼在玻璃上往外望。他以為他的妻子不能再唱他寫的曲子，他便不指揮了。他把那首《簡單頌》放在心裡，不說他愛她，也便再也不指揮那首曲子。

可是還是指揮了，朋友死後，他接受了女王的邀請，他站在那裡揮動雙手，指揮那首《簡單頌》響起來。
我覺得他就是只剩下感情了，以致於已經八十歲了，他要告訴自己的妻子他愛她，他永遠記得他給她寫的曲子；他告訴他的女兒他和她同在，哪怕他的女兒已經忘記他刻意為之的想要被當做紀念的那些小細節；他找尋自己那個已經自殺的朋友，在指揮完畢後的一瞬間他看見了朋友的兩隻手伸出食指與拇指比成一個方形，鏡頭的形狀。
在生活這個畫面里，他和朋友終究是老了，他們的年輕把他們的青春耗費，他們不再是談情說愛的年紀了也不能認為一切觸手可及了。
他們知道自己衰老的無限靠近死亡，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去。
他們好像在怕又好像無所謂。

遺囑也好，會飛的活佛也好，超脫不屬於他們。一雙手感知舞蹈的女孩，演過Q先生的演員，這樣的年輕也不屬於他們。
像主角和朋友這樣的老頭子們，早晨起來不記得自己尿過多少，夢裡夢見自己被環球小姐的乳峰頂過，現實生活里不停吸鼻涕，固執，且不停緬懷不停忘記的老頭子們，面對生活好像隻剩下「繼續」這種本能。
在那麼多時候，他們仁慈如智者，閱盡人生好像已沒有什麼能看不穿。然而其實，他們常常想起自己刻意為之的片段，輝煌不已的曾經，年輕的有動力的那種神經——他們不停回憶不短回憶，直到自己發現那些東西再也沒有了。
他們才承認自己老了，一切遙不可及，無能為力。

像那個胖子，他胖到要靠呼吸機來維持正常的吸氧，他蠕動在床上時看見了樓下廣場裡年輕的自己，他是瘦而壯的足球運動員，他是馬拉多納啊，那個胖子，即使他胖成個球了還有人找他簽名還有人一眼就認出了他。
而他再也不能踢球了，他老了。
他夢見自己的年輕歲月，再面對臃腫如此的現今，別人只記得他的輝煌了，忽視了他的衰老帶給他的折磨。

在黑夜的時候主角抱著玫瑰花坐船去看朋友的墳墓，他在船里坐到天亮，又站在橋上回憶了往昔。
那雙總是紅掉的眼眶，叫我一瞬間想起《哈利波特》裡的麥格教室。
然後我忽然意識到，那是老人才有的眼睛，悲哀，淡漠，無所謂又傷透了心。
他們已經習慣失去了，他們還沒有習慣衰老。
他們永不習慣衰老，擁有輝煌人生的老人們被這個世界定義在輝煌的時刻，他們的怯懦被人們選擇性忽視。
只是他們再也不惶恐時間的流逝了。
他們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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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婆，我就要死了，過去的時間裡我本該好好愛你，但我卻沒有那麼做。還有，親愛的，你耗費了我整個青春，那是我最美妙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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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
烏魯木齊
新年。
謹以此文，紀念這部跨年電影《年輕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