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豆
2016-01-03 20:36:41
談談為什麼一定要借用舞台空間
故事的背景,是朝陽區一起真實的殺人案件,嫌疑人是本市的一名有名的富商之子。牽扯到富二代的那檔子事兒,按照事態的常理髮展,應該是鏟奸除惡,大快人心,然而檢察院的存疑不起訴,讓本已明朗的事件變得波雲詭譎,一時間引起眾聲喧譁。
於是,連英美法補考的模擬法庭也來湊起了熱鬧,十二名家長們組成了模擬法庭的陪審團,他們需要討論的問題很簡單:
富二代究竟是「有罪」還是「無罪」。
規則也很簡單:必須是「十二比零」全體一致通過才算有效。
其實這樣的規則挺帶感的。
中國並不施行西法那樣的陪審團制度,組織這樣的一場討論,似乎並沒有其現實存在的土壤。說的通俗點兒,要不是為了孩子,那不就是「瞎起鬨,鬧著玩的事兒」嘛。要說十二比零,那還不容易,這嘩嘩票一投,能速戰速決的事兒絕不拖泥帶水。
您別說,這事還真沒法含糊!
接下來的所有討論,都是在一個場景下完成的,場景的佈置,導演是別有用心,簡單的桌椅,看臺,道具,構成了類似於話劇表演的舞台。一排大的窗戶折射進的光為這個舞台提供了舞美的色調,以及暴風雨而來的閃電的燈光,雷聲的音效等等,構成了整個舞台情緒表達的所有要素。
在這樣的一個舞台中,12位角色之間的差異被放大:被刻意設置的人物角色性格,代表了社會各階層、各職業、各地域特徵,通過人物情感和行為的誇張、細緻的描摹,對於各人物之間衝突性進行戲劇性展現。
整個一場討論更像是一場並不真實、甚至有點兒荒謬、誇張成份的舞台表演。
為什麼導演一定要採用這樣的表現方式,換種方式來說,這樣的一個導演精心佈局的舞台空間,到底有什麼意義?
在影片一開始,交代了事件的背景。富二代殺人事件,一經傳播,產生了巨大的輿論效應,檢察院的存疑不起訴,將這個事件更是推向了風口浪尖。到這裡為止,我們知道這個事件至少在兩個場域中被討論:輿論場,法律場。輿論的傳播遵循刺激性,故事性,口口相傳的噱頭,傳播的規律往往呈現出沉默的螺旋特徵:一方的聲音不斷變大,一方的聲音不斷變小,最後呈現出整體一致的聲音。法律場,講究真理性:擺事實,講道理。這兩個場域並非各自為政,毫不干涉。輿論場對於法律場域的干涉,常常能表現出暴民的政治特徵,讓法律的天平傾斜。在輿論的強大壓力之下,逼迫政府作出順應所謂的民意而非順應事實的決策。
在這樣的情況,12名社會角色的人物組成的陪審團,他們在一個相對密閉的舞台空間中上演的一出誇張的戲法,它的象徵意義,卻要大於它的實際現實意義。正是用這種舞台的戲劇性表現形式和舞台表現中的人物形象的張力,讓它更像是一種社會的浮世繪,它所象徵的社會意義,早已衝破了這個密閉的舞台空間,指向現實種種。十二個人,就簡單的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公民社會」,而他們之間的討論的舞台空間,或者說輿論場,就組成了這個「公民社會」的「公共領域」空間。
作為批判哲學的法蘭克福學派第二代旗手,哈貝馬斯提出公共領域的概念,公共領域獨立於國家,通過公民的自由討論,形成類似於真理的一致意見,從而有利於個人和國家的福祉。這是一種理想型,在西方社會是政府合法性的唯一來源。在中國,隨著傳播技術發展,傳播手段的豐富性,這種公共的空間存在不斷擴大之勢,個人領域和公共領域之間的界限在不斷的模糊,個人意見的彙集在各種爆炸性輿論的引導下,成了被矇騙的大多數,從而形成現代社會的烏合之眾。
因此在這個舞台上,不僅僅是為了那個「十二比零」,而是上演的一場艱難的輿論拉鋸戰。他關乎的,早已不是孩子們的期末考試,也不僅僅是那個富二代的生死,而是關乎這個社會的公平與公正。
風雨過後,雲開見日出,最終陪審團宣判富二代無罪,離開這個密閉的舞台空間,每個人回到各自的生活中,由公共角色回到個人角色。這是一場人類理性的勝利。
影片最後設計了一個情節,最終交代了關鍵人物8號陪審的身份:檢察官。通過這樣一個身份的交代,他成為了最終貫通這個舞台空間與現實空間的通道:陪審一致宣判無罪,檢察院經過最終審判宣佈不起訴,所有的敘事都有了一個完滿的理性與公平的勝利,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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