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貼畫貼好了也是門藝術

我們年少時多少都看過周星馳和金·凱瑞，他們都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至中期走紅，都極度擅長自我調侃的幽默，都長著一張男一號的臉，操著一顆逗比的心，他們分別代表著東西方兩種最受歡迎的喜劇審美。如今不用去翻汗牛充棟的周星馳、金·凱瑞喜劇形式解析，單看螢幕上出現的喜劇電影，都能感受他們給八零後九零初一代人留下的深刻印記，比如陳思誠這次的《唐人街探案》。

真是小驚喜，尤其對陳思誠早前執導的《北京愛情故事》並沒有留下太深印象，看完《唐人街探案》後被大量戲仿元素灌輸了不少的情懷分。

《唐人街探案》里王寶強飾演的唐仁，擠眉弄眼呲牙咧嘴的誇張表情，不停叨叨的「聒噪」偽口音，跟《神探飛機頭》里金·凱瑞演的寵物偵探還真有幾分神似。電影一開頭也向《神探飛機頭》「靠攏」玩起了寵物狗，演出別樣的「狸貓換太子」，擺清楚了自家喜劇調子。

其中對周星馳喜劇的戲仿和傳承，更是比比皆是。那場阿香往屋裡一波一波地藏人，跟當年《九品芝麻官》里如煙招待周大人、鰲拜和皇上等幾批人躲床下的場景大同小異；唐仁火海里尿尿給秦風捂鼻子，跟當時《無敵幸運星》里周星馳吳君如等人被關在鐵牢火海瀕臨死亡時自救的場景毫無二致；再比如王寶強戳眼睛掏襠的梗，馬浴柯持槍威脅到一半跪下來二胡響起訴悲情的橋段，動不動就「我KAO」，從《逃學威龍2》、《上海灘賭聖》到《唐伯虎點秋香》和後來的《大話西遊》都被玩過無數遍。

「臭腳」等粗俗梗在《唐人街探案》里出現得尤其多，王寶強伸著髒兮兮的腳丫子給劉昊然解手銬，兩人到頌帕工坊找線索，為躲避小瀋陽三人組藏在床底下也被臭腳熏。這種噁心路數在早前周星馳電影裡玩得更過火，比如《百變星君》裡的下體變成蓮蓬頭，比如《逃學威龍3》里周星馳不小心喝下兇殺案死者的精液，比如《大話西遊》里至尊寶像十三娘展示體毛豐盛等等。

聰明的是，《唐人街探案》這種狂歡式的喜劇效果，借鑑得來也不是照單全抄，特別在角色設定上。周星馳、金·凱瑞的電影通常以「唯我獨尊」的絕對主角姿態出現，而《唐人街探案》的劉昊然和王寶強搭配則更像1982年新藝城《最佳拍檔》裡的許冠傑和麥嘉，一個是實力擔當，一個是搞笑擔當，都是高度漫畫化的人物，有著誇張演技和層出不窮的笑料，只不過前者的結構著眼點是喜劇和推理，後者則是喜劇和動作。更多人願意從偵探題材考慮，認為他們像《名偵探柯南》的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福爾摩斯外傳》裡的華生和福爾摩斯。

話說當年新藝城創造《最佳拍檔》時，以每十分鐘為單位，定好十分鐘裡要出現多少笑料和動作戲份來組織起整部電影，這種結構方式讓觀眾體驗到緊張又豐富的娛樂元素。這次看《唐人街探案》同樣有這種感受，電影前20分鐘劉昊然剛到泰國被王寶強帶著四處逛，人物形象塑造階段，已經密佈了偷看女房東洗澡、小狗失蹤案、刮臉打賭等搞怪笑點，以及曼谷水上市場、步行街追逐的動作戲；隨後的15分鐘，是警局坤泰和黃sir對峙氣勢被壓，電話裡暗示王寶強逃走、窄巷裡王寶強對「三壯漢」戳眼掏襠，被綁架又逃生，四撥人來找阿香的閨房疊羅漢情節；電影進展到超過40分鐘後，兩位「神探」才開始進入破案狀態拿著「尋龍器」跑去地下停車場找證據，到70分鐘見到幕後金主閆先生，85分鐘左右見到他們以為的「真兇」，95分鐘的時候舞台式案件重演，火海求生，110分鐘追車戲，之後破案又反轉，135分鐘完。期間沒讓觀眾有產生任何沉悶念頭的空隙。

肖央的警官坤泰和陳赫的黃蘭登這兩位配角也是自帶強烈漫畫感，笑果搶眼。得益於兩位演員曾經網路大電影（《老男孩》）和情景喜劇（《愛情公寓》）中的表演經驗，他們都有著高超的肢體語言表現力，給泰國「唐人街」這兩個爭權奪勢水火不容的警探打上鮮明的個性化標籤（配角太重要！）。這裡要重點提到他們的服飾，就像憨豆先生永遠那身褐色新裝紅領帶，肖央飾演的坤泰永遠撩開半個肚皮的吊兒郎當大叔樣、黃sir編著小鬍子（演矮人族嗎）的浮誇西部牛仔裝扮都是濃墨重彩地在幫刷人物存在感。

高品質的喜劇電影需要智慧，插科打諢之中也得包裹著對社會現象和人性的評點。善惡一念間，《唐人街探案》里女孩善惡變換的兩面笑容，帶隱喻對摺站立的紙張都很有意思。冷不丁讓人想起金基德在《薩瑪利亞女孩》里刻畫的父親，前一篇章在公共廁所瘋狂殺人的嗜血狂魔，後一篇章是細心呵護女兒教她學車並默默報警自首的慈父。

已經很多人提出《唐人街探案》這整個佈局是致敬東野圭吾的《白夜行》，東野圭吾是日本偵探推理文學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在他的《白夜行》里「惡女」唐澤雪惠是這樣的——男生秋吉雄一描述道：「頭髮略帶棕色，髮長及肩，髮絲彷彿有一層薄膜包覆，綻放出耀眼光澤，以自然動作撩撥頭髮的手指非常纖細，身體也同樣纖細，但胸部和腰部的曲線卻女人味十足。」她以美貌做武器誘惑男性，不擇手段製造殺人案件。這麼看來，確實跟《唐人街探案》里張子楓飾演的思諾倒是神肖酷似。

由此再去聯想電影裡埋下的不少伏筆——雪諾是被領養的養女，那她的生父生母是誰；秦風的父親當年又因何事被抓，秦風考警校說想完成完美的犯罪，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看來續集之前，還可以好好再翻一遍《白夜行》找找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