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成才也沒有輸給許三多

一、同理連枝

2006年的一個晚上。我的班長點開百度首頁，發現被一個穿迷彩服的人霸佔，他脫口呼嘯：許三多！那是我時隔多年發後遇到這種情況：別人脫口而出的姓名自己居然不知道。我淡定地說，哦？是嗎？腦子裡一下子晃過五年前，自己也曾被鄰居一個姐姐的一聲怒吼給嚇蒙，當時她喊的是「小燕子」。對，只有全民偶像才會有被呼喊的待遇。

《士兵突擊》，只要不深居山洞的人都會記得這部電視劇：當年在大江南北形成刷屏級關注的一部作品，導演康洪雷、編劇蘭小龍繼《激情燃燒的歲月》後的又一次合作，一部全劇沒有一個女人、也沒有CP的軍旅電視劇，甚至還有些主旋律。這部電視劇火到什麼程度？其造星效率堪比《武林外傳》、《還珠格格》：



現在我們在影視圈看到的這些個硬漢們，大多從這裡里爬出來的：有去年拿下上影節影帝段奕宏，《推拿》里擔主角的張國強，有《山河故人》、《親愛的》、《黃金時代》等諸多大片裡挑大樑的張譯，還有作品不多卻最有成就感的男人——對，因「我們」抱得范爺歸的李晨。

但這部電視劇里引起全社會關注的原因，並不完全因為他們，而是兩個作為對照組存在的經典角色：同村出身、同時入伍、一笨一精的兩人，許三多和成才。當時的他們，引發的是震撼三觀的討論。

許三多，腦袋笨，死腦筋，不知道變通，認死理，一開始怯懦，無知，但重情義。他遇到了班長史今，班副伍六一，連長老七，在軍隊的集體裡，他居然以死腦筋的勁頭，自強上進，成長為兵王。

同村少年成才，人精明，腦袋活，上進，知道活動，事事順勢而為，會來事。用當時流行的一句話，叫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為了當班長，他是鋼七連有史以來唯一的一個主動離開求陞遷的戰士。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目的指向，看得準、步子穩、下手狠。連給誰抽菸都是算準算好的。



電視劇里，《士兵突擊》的情節設置是浪漫的：也是對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一次矯正：處處精緻利己的成才在直男成堆、價值觀單純甚至單一的軍隊裡，雖然穩步上升，但一直被鄙視、疏遠，成為異類，最後因為沒有集體主義、人情味被大家拋棄出局，幡然悔悟；而處處碰壁又一次次次站起來的許三多，在感染了身邊的人的同時，也打破了能力封印，真正成為一名特種兵。

這樣的設定是主創的浪漫、情懷的勃發和理想的電視劇化。關上電視機看看周圍：在我們的世界裡，處處是聰明無比也被認可的成才，缺的也被看不上的則是有點傻的許三多。

但不能否認，這是一部好電視劇。


二、花開兩枝

非常有意思的是，飾演成才的陳思成與飾演許三多的王寶強，隨後的人生也在沿著兩條軌跡前行，對於他們的平行觀戰還遠沒有結束：

先說王寶強：他並不是靠著《士兵突擊》才火的。如果你翻翻他的履歷，會驚訝地發現，這個看上去超級屌絲的演員，簡直是名導名片收割機！處女作便與李楊合作了《盲井》，當年便拿下的是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第二部作品呢？是馮小剛的《天下無賊》。陳凱歌、徐崢、賈樟柯的作品裡都有他的身影。被這麼多大腕看中，你很難相信他沒有演技，儘管他的戲路單一，但是絕對個個經典。

陳思成的路子則要辛苦一些，他的事業真正起點就是《士兵突擊》，但是有些尷尬，人們通過它知道了那個自私功利的成才，一部電視劇里唯一的反派。不像張國強、張譯、段奕宏形像那麼硬漢正面，他的個人形象轉型之路是艱難曲折的：2006年以後，他先後出演《王昭君》、《狹路相逢》等一系列電視劇，反響平平。大螢幕上，在《春風沉醉的晚上》表現不俗，但是婁燁的作品始終小眾了一些，沒有帶來太大的提升。在士兵團出身的演員們紛紛大紅大紫的時候，「反派」陳思成眼看就要掉隊了。



一直到了2010年，這部《北京愛情故事》電視劇出現了：人們在導演名字里發現了陳思成三個字。這是他自編自導自演的青春題材電視劇，一個明明可以靠臉混飯吃的演員似乎要靠才華了？當年的士兵團的兄弟李晨、張譯再次集結，已經紅遍天的楊冪加盟此劇，另外，他還結識了後來的妻子佟麗婭。這部電視劇給他帶來的名聲和成就感是全面的。當其他人在演員這個角色不斷雕琢進步的時候，陳思成的轉型和成功頗令人意外。

轉型和擴張還在繼續。轉年，電影版的《北愛》再度重來，這次，他邀來了梁家輝、劉嘉玲、王學兵、余男等大咖加盟，講的是一個和電視劇沒關係的故事，並一舉拿下4億票房。在跨界導演很多但作品一般的大背景下，這部電影還是有爭議的，對觀眾到演員都認為，這只是他繼電視劇導演玩票後順勢而為的現象，畢竟是受眾與市場在說話。但是能夠看到陳思成轉型做大螢幕導演的野心。



那麼，同時期的王寶強呢？他的路子要野得多：出演《人在囧途》，與徐崢開啟了徐式喜劇風格；主演的電影《hello！樹先生》，那個農村迷茫小青年的形象，讓他在第九屆俄羅斯海參崴國際電影節獲得最佳男演員獎；2012年，看上去「有點傻」的王寶強拒絕與華誼續約，單飛成立之際的工作室Stong Baby Studio（你們可以翻譯一下），當家做了老闆；同年，他主演的《泰囧》刷新了華語電影票房紀錄：12.67億！2013年，他因出《天註定》參加坎城電影節，並在紅毯現場單膝下跪，刷爆娛樂頭條。2014年，加盟《奔跑吧兄弟》，成為跑男團主要諧星，紅得不可開交。

成才和許三多都成功了。

三、殊途同歸

2015年，電影《唐人街探案》上映。很有趣：陳思成導演，王寶強主演。十年後，成才和許三多再次沿著不同的人生軌跡里走到了一起。

先說這部電影：這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半路出家拍第二部電影的導演的作品：醫院槍戰的長鏡頭相當有范兒，探案劇對節奏拿捏、情節掌控都非常穩重，打鬥設計、場面調度和氣氛烘托都非常地道。到了這個時候，再也沒人會簡單以玩票導演來定位陳思成了：他拍出了喜劇偵探這個雜合的類型片，你能看到港片的無厘頭，也能看到成龍功夫喜劇的影子，他用好了會簡單耍寶搞笑的王寶強，在開心破案的同時，還能聞到《泰囧》的味道：咖喱味，賀歲味，大片味。



那麼王寶強呢？可以認為，這部電影裡，他的演技上並沒有太大的突破——和《樹先生》、《天註定》里真正與劇情結合的表演相比，這簡直是《奔跑吧兄弟》的一次戶外真人拍攝。但是沒關係，在老搭檔這部定位特殊的喜劇里，他不需要拿演技來證明白己，只需拿出《泰囧》裡的耍浪賤就行。

有人可能期待我們下一個結論：那麼，十年後，這兩個人誰是成才？誰是許三多？

答案是：都是成才，也都是許三多。他們都在做更好的自己。

陳思成保持有成才的聰明和嗅覺，所以才能不斷嘗試、轉型並跨界成功，從一名成名不算早也不溫不火的演員，轉為真正有市場號召力的導演：這部《唐人街探案》一週時間已經拿下4.8億。他也有許三多的刻苦和鑽研：自己打磨一個偵探片的劇本、自己導演拍攝未嘗試過的題材，這需要聰明人去下笨功夫。玩票是可以的，長期玩票且被市場接受，那就是行家。

王寶強身上始終保持著傻根、許三多那樣的傻笨氣質，但是千萬不要被他可以營造的螢幕形象所蒙蔽，而忘了他是一個能駕馭大螢幕、電視劇，被大導演反覆看中、又被行業獎勵過好演員。有的演員是萬金油如梁朝偉，演什麼是什麼，那需要不可世出的天分；有的演員是大洪鐘，是什麼就演什麼，那需要滴水石穿的功力。同時，在婚姻、綜藝、事業轉型方面，他的嗅覺與決斷簡直太「成才」了。

多年後，許三多成了成才的搭檔，成才成了許三多的導演。多年後，成才秉持著許三多式的執著，許三多擁有了成才那樣的判斷力。他們都沒有輸給對方，因為努力成為自己的贏家。

這就是本文最後想說的：是聰明人要肯下笨功夫，是笨人就保持自己的上進心，也許你們最終會殊途同歸，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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