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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狂野--Wild at Heart [1990]

我心狂野/野性难驯/不羁的心

7.2 / 100,842人    125分鐘

導演: 大衛‧林區
編劇: Barry Gifford
演員: 尼可拉斯凱吉 蘿拉鄧 威廉達佛 克斯賓葛洛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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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11 07:29:53

大衛·林奇的失敗與成功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只因為是期末作業,所以把電影前後的翻了好多遍。)

   《我心狂野》為1990年大衛·林奇導演,尼古拉斯凱奇和蘿拉鄧恩主演的電影。這是一篇改編巴里·吉福德的同名小說《我心狂野》的電影,據說原著只有五頁,電影卻洋洋灑灑地擴充到兩小時,惟一保留下的是書中的對白。
       該片獲得了1990年第43屆坎城電影節金棕櫚大獎,同時《我心狂野》也獲得了最負國際聲譽的法國坎城電影節金棕櫚大獎,據說《我心狂野》的試映現場三百五十位觀眾離席了三百人。
      電影上映之後的市場反應並不好,影評家和觀眾對大衛·林奇的這部影片毀譽參半,這位令人頭痛而又無法被忽視的導演,在繼《藍絲絨Blue Velvet》(1986)、《雙峰Twin Peaks》(1990)等一系列富有爭議的影片後,其《我心狂野》又一次擾亂了當代影壇。有很多評論說這部電影不想林奇的作品,沒有之前的作品帶給大家的驚喜,但其實「林奇主義」在這部電影一樣一覽無疑。

一、神聖愛情
     《我心狂野》這部影片製作之後不久,一個記者問林奇是什麼激發了他創作這個故事的靈感,林奇的答案很明確,他說他幾乎完全被塞勒和蘿拉之間的熱戀所吸引。他認為這是完美契合的,但是翻閱大量網路影評,不難發現並沒有多少人認為他們之間的愛情有多熱烈,甚至認為兩人只是在展現情慾片段而已,此部份將分析兩人的愛情發展。

(一)衝破枷鎖的愛情
        影片的開篇第一場戲就介紹了主人公之間的關係,一個控制欲很強的媽媽馬里葉塔,一個20歲充滿慾望的女兒蘿拉,一個捍衛自己個性自由性格暴躁的年輕人塞勒。馬里葉塔用錢這個方式控制了李蒙讓他去破壞女兒的愛情,使得自己重新可以掌握女兒的生活。但結果失敗,殺手被塞勒打死。
       塞勒因為殺人入了監獄,出監獄的那一天給蘿拉打來了電話,馬里葉塔不讓他跟女兒再有接觸,蘿拉聽到了電話站在走廊上與母親對峙。母女兩的衣服設置是一黑一白,母親站在樓下,女兒站在樓上,蘿拉的前景是圍欄,背景是緊閉的窗戶,體現了蘿拉的狀態是被禁錮住的,而且蘿拉在盡力反抗母親對她的限制。


       蘿拉帶著蛇皮衣服接到了出獄的塞勒,塞勒說這夾克代表了我對個人和自由的信仰,蘿拉說我聽過999次了。然後他們就一起開車上路,開始了影片的真正的公路愛情片部份,開啟了衝破枷鎖的過程。

(二)性愛與談話
       他們的性愛場景主要在影片上半部,一共有四次,都逐漸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朝熱戀發展。
       第一性愛發生在蘿拉接到出獄的塞勒之後,紅色覆蓋了做愛的片段,兩人歡愉之後塞勒點燃了一根煙。兩人處於兩個空間,塞勒在床上躺著,蘿拉在廁所里站著,口中在誇耀著塞勒的技術,兩人的交談也對不上號,蘿拉還欺騙了塞勒,說起自己當時被強暴的時候媽媽不知道,通過鏡面的闡述向塞勒製造了一個假面的蘿拉,一個無辜受傷需要被保護的女性形象。此時的兩人還處於追求性愛的階段。



       第二次的性愛發生在塞勒對蘿拉唱了《MY LOVE》之後,紅色和黃色覆蓋在做愛的片段之上,歡愉之後相比第一次展現不同的是火柴的場景點起了兩根煙,兩人和諧在床上進行了一番談論,塞勒向蘿拉說了自己痛苦的回憶,對母親的回憶,蘿拉表示自己都會站在他身邊,不論多艱苦都可以。此時的構圖也是很有意思的,女性不再只是歡愉的對象,有一種平等的烏托邦式的愛情在此時初露頭角。



       第三次的性愛是在他們來到了紐奧良之後,剛進入城市兩人就開始享受了此時的自由,兩人的談論話題沒有之前兩次的痛苦,反而是單純的性愛話題和食物,食色性也回歸到了一種充滿自由和個性的生活,逃離了母親掌控的兩人第一感受到了完全的自由和歡愉。但是表現危險的紅色和潛在傷痕的火柴仍然參與這個片段。
       第四次的性愛是在表現母親已經完全進入瘋狂狀態,殺手真正開始行動之後。兩人通過一次對性經歷的交談很快的就投入到了又一次的性愛之中,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危險正在逼近,沒有枷鎖和控制的愛情讓他們兩人真正的進入到了熱戀狀態,所以在覆蓋性愛的顏色鏡頭裡出現了彩虹一般的顏色,這個是本片有意在互文《綠野仙蹤》,後面會做以分析。這裡出現的彩虹色的變換體現的兩人的真正不僅僅只有肉體還有精神上的互動。


       所以在這次性愛之後,兩人並沒有點菸,而是點起了一個燭台,想尋找一種真正的生活和美好的未來,塞勒更是允諾自己不再做任何虧心事情,這是既之前蘿拉表白說自己會一直陪伴之後,作為塞勒的表白。在這期間穿插了一個馬里葉塔正在用口紅塗抹自己臉的畫面,之後蘿拉說了一個自己表哥的奇怪的故事,表哥每天都在渴望過聖誕節,懼怕自己身上抽出來的黑色手套,最後他消失了。這個故事告訴了觀眾:一個人如果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會與外界隔離,無法感受到快樂的存在,最後也會消失在世界上。這是蘿拉奇特世界裡的故事,其實也暗示了她自己母親過渡控制欲的一種反思,是一種寓言性的展示。


       兩人的愛情通過這四個段落來展現,背後所隱藏的是不為人知的過往,在馬里葉塔的追殺下,在這個世界充滿著不好的世界裡去尋找愛情。

(二)公路的作用
      
       《我心狂野》在網路上搜索的時候有人給它的定義是公路愛情片,這樣片名的組合看出來這並不是一個穩定的公路片類型下的電影,而是借用了這一種模式,但是不可否認,公路在電影裡還是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因為影片三十分鐘主人公開著車要違反假釋條例準備去向充滿陽光的加州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啟了上路模式。
       第一次的公路是塞勒決定帶著蘿拉離開,逃離的第一個枷鎖就是假釋條例。兩人在音樂中歡快的結束第一個上路片段。
       第二次的公路在加油站加油,背景的牌子寫著「不要抽菸」兩人卻依然抽菸,隨後兩人上路,在黃昏里開車的這場戲很好的說明了兩人在這條路上的目的,那就是逃離這陰暗充滿兇殺的社會,尋找音樂裡的歡樂,尋找一種神聖的愛情,而不是像馬里葉塔,或者其他人物所展現出來的畸形的愛情世界,甚至表達出的一種對女性的玩弄想法。但這也是本片中塞勒和蘿拉的最後一次的和諧相處,他們正在去往德克薩斯的路上,蘿拉想找音樂聽,找到之前那場戲在車裡享受音樂的歡快,可是找到的都是折磨、疾病、謀殺。兩人停下了車,最後找到了音樂,然後在希望下相互擁抱,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公路上去守護自己的愛情。
       第三次的公路戲出現在了晚上,第一次在夜間開車。在這場戲裡,塞勒坦誠自己認識她的父親,並且在房子外看到了房子燒燬。過後不久,他們就發現了一起車禍,一個年輕的女性還倖存著,這個女孩恐懼在母親的控制之下,覺得找不到東西回去媽媽就會殺了她,最後失去意識吐血死亡。這件事情對蘿拉的影響很大,彷彿就是自己的映射,如果不逃離母親的控制,最後結局也會如此,臨死都在母親的控制之下。


       公路這一模式在這裡是一種不同於《雌雄大盜》或者《末路狂花》一類公路電影的救贖主題,反而是個逃避現實和揭開現實的空間,這是一種對經典類型的挑戰,這是「林奇主義」的表現。理解林奇的電影不在於去尋找其中的二元對立的設置,《我心狂野》里關於「愛情」的理論不是在用陰暗混亂的世界去對比自由的戀愛有多偉大,其實最重要的就是在影片的後半部所體現出來的破碎之後又重生的世界。這樣的愛情不僅僅只是放蕩主義,也不是簡單的享樂主義,是一種衝破了枷鎖的力量。

二、現實與幻境的崩塌
        塞勒和蘿拉進入到了金槍魚鎮之後的,兩人正式進入到了屬於馬里葉塔佈置好的危險之中。蘿拉本來以為的「黃磚路」卻不是通往家的路,而是一條危險的路。旅館的環境都變得和之前的旅店不一樣,顏色上也以暗調為主,百葉窗的設置更是有著一種黑色電影的模仿。窗外的紅色更是暗示了危險的靠近。


        蘿拉和塞勒在這個部份里也完成了自己對自己愛情誓言的背叛,因為殺手波比的介入,引起了蘿拉違背了自己要一起跟隨塞勒的表白,因為波比粗魯的引起了她的性慾。波比同時也讓塞勒違背了之前說不再做違心的事的誓言。兩人因為波比的出現都有了各自要向對方隱瞞的事情,破壞了愛情最基本的規則就是忠誠,兩人也各自都有一個單獨的鏡面的鏡頭來顯示了他們的反思和定位。




       兩人再度回到床上休息的時候,已經不同於上半部在影片裡的歡愉,蘿拉和塞勒被囚禁在一個有著謊言和噁心嘔吐味道的空間裡,再也沒有火柴的燃燒,這也意味著兩人的愛情在消亡。蘿拉和塞勒背對著背睡覺,蘿拉對於肚裡孩子的焦慮,以及對這條黃磚路的懷疑,把一種無限的生命激情放到了一個有限的生命中去思考,這樣的片段不禁會讓我們聯想起《綠野仙蹤》中桃樂絲被女巫所囚禁在城堡中,用沙漏來計算生命的情節。

三、屬於林奇的互文與惡搞
       林奇的電影裡常有一些標記常常出現,比如夢境,幻想,舞台演出,殺人,嘔吐等等,這些標記在林奇電影中很常出現,但是因為如此,林奇有些電影會被認為是在幼稚的模仿,比如在《我心狂野》里大量出現的《綠野仙蹤》。
       林奇的互文和通常的導演手法並不一樣,《我心狂野》和《綠野仙蹤》之間的互文並不是一種參照,致敬,回憶等等作用。《我心狂野》是在挑戰《綠野仙蹤》原有的秩序,建立一個新的觀念,這是一種屬於對於電影模式在互文中的挑戰。就像之前分析的本片的公路片模式,也是一種對於類型的挑戰。
      蘿拉像桃樂茜一樣,希望沿著那黃色磚石路找到自己真正的家,或者是找到真正的愛情。在這一路上卻遭到母親的追捕,母親正如邪惡的女巫,不僅僅要控制住他所居住的鄉村,還想奪走她的小狗。她通過對片中出現的偵探強尼、桑托斯、波比的控制,馬里葉塔享受著類似於女蝸的水晶球和飛天掃把的快樂。就像《綠野仙蹤》裡的女巫一直追蹤桃樂茜一樣,女巫臉的綠色,正好對應了母親用口紅畫的臉。一種過度的控制欲使她欺騙了身邊所有的人,以此獲得自己的世界。母親最後消失的方式和女巫也是一樣的,也是因為水的潑灑而蒸發。
      這不是一種對於《綠野仙蹤》友好的借鑑,本身這樣的引用就是一件可笑的事件,從另一個方向來看,這是「林奇主義」的體現,一種諷刺觀念的體現,對於好萊塢虛偽的娛樂進行諷刺,一種對於老電影中樂觀精神的反諷。其實林奇的電影裡和《綠野仙蹤》相似的地方並不少,《穆赫蘭道》中戴安回憶起自己在導演家裡的晚宴的時候,裡面出現的很多人其實在她的夢裡都出現了,戴安在回憶和夢境的交織里感覺到了一種恐懼感。這樣的故事就像桃樂茜從夢境中回來看到身邊的三個熟悉的身影時候表現出來的恐懼。這是一種對好萊塢夢的重新審視。
       本片中還有一個大量出現的標記是「貓王」,塞勒的造型不同於蘿拉是桃樂茜的回歸,馬里葉塔是女巫的回歸,這個貓王的的造型充滿著叛逆,當髮型很像,個性很像,唱的歌也是貓王的歌的時候,塞勒成了一個小丑一樣的角色。當這些流行文化在一起衝擊組合的時候,呈現的故事多麼荒誕。當貓王和桃樂茜相愛,兒子的名字還叫做pace(和諧)。這樣的組合是一種屬於林奇式的詭異。


        影片的結局部份塞勒在空曠的街頭走著,這樣非人的空間讓人不禁覺得他也進入到了夢境,一個非真實存在的世界,那群打他的人是他心理的自己,因為再次出獄的自己缺少了當年的勇氣,所以自卑和懊悔使得自己在夢境裡被打,最後是《綠野仙蹤》裡的女巫出來拯救了他,讓他隨著自己的信念,不要去拒絕愛情,最後塞勒跑向了蘿拉唱起了貓王的歌。這樣的設置損害了這場愛情的嚴肅性和內心的內涵部份。

      《我心狂野》里林奇不僅僅雜糅了很多屬於流行文化裡的形象,還惡搞了自己很多的影片。比如殺人時候的變態的暴力,還有頭顱的掉落在《橡皮頭》里也有出現,比如不斷嘔吐的情節在林奇的處女作《六個病人》還有《橡皮頭》里出現,關於舞台的表現在《像人》中也有演出,在《橡皮頭》里一直在舞台上表演的古怪腮幫女,還有之後的作品《穆赫蘭道》裡的獨角歌劇,在《我心狂野》里不僅僅出現了主人公相擁的抽象的舞台化場景,還有一個舉手投降的女人,還有一個獨自唱歌的黑人女歌手。這種對自己典型的林奇式「詭異」的重複使用,更加證明了林奇相比於說好一個故事以外,更喜歡的是創作一部「林奇式」的電影,而非要真正通過雜糅去創作新的潮流電影。

        在這種充滿後現代主義的藝術特徵中,是一種和《關於和我母親的一切》相似的後現代手法,一種非戲劇性的散漫的甚至拼貼的敘事結構合超現實的手法,展現的是一種後現代的景觀,其中當然就包涵了大家常提到的林奇的反類型、弗洛伊德或者拉康、後結構主義等等現象。

四、毀譽參半的尷尬
       《我心狂野》這是一部並沒有真正有著內心世界的電影,因為惡搞的存在,使得外部的堆砌感大於了對於人物情感的描述。大家看完電影說感受不到主人公之間的愛情也是由於影響感情這條線上的外在因素太多了。
       林奇在一次採訪中,他稱自己的電影對想法和影像的關注多於情節和角色,以此來抵制好萊塢,所以這部電影其實也是他諷刺觀念的體現。蘿拉和塞勒的愛情也沒有那麼的浪漫或者說並不像好萊塢電影一樣容易獲得觀眾的歡心,影片最後的超現實手法彷彿在傳達說真正的愛情是不可能的,只有電影中的人才有愛情。
      這樣的逃離電影本身的敘事,變成了「電影的電影」時候,對於市場,對於觀眾是很挑剔的,所以才會在或者金棕櫚大獎的同時收穫不到票房。所以《我心狂野》可以被定義為一部傑作或者也是一部垃圾,讓觀眾處於茫然狀態,這是影片的失敗之處,卻也是林奇的成功之處。


參考文獻
[1] 埃里克·威爾遜.《大衛·林奇的奇異世界》[M].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15.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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