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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惡人 The Hateful Eight

八恶人/冰天血地恶人(港)/可憎八人

7.8 / 663,131人    167分鐘 (digital) | 187分鐘 (70 mm version)

導演: 昆丁塔倫提諾
編劇: 昆丁塔倫提諾
演員: 山繆傑克森 寇特羅素 珍妮佛傑森李 華頓哥金斯 德米安畢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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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hole

2016-01-11 11:34:40

簡評《八惡人》


昆汀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導演,更有意思的是人們對於這樣一位導演的評價。

你我口中那個熟悉的昆汀,一面的評說是通身上下一股痞氣,無視電影成規慣例,任性為之,作品中隨處可見風格化敘事、反類型人物;另一面的總結是極具迷影精神,大段大段借鑑經典電影的路數橋段,不厭其煩地和萊昂內、黑澤明、吳宇森們的作品進行對話,昆汀似乎是藝術家中的特例,他的作品可以不受常規評價體系的限定,他是藝術創作「破和立」法則的絕佳代言人。

昆汀被置於這個不倒位置的秘密是什麼?首先,昆汀是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語境中的一個文化英雄,他並非科班出身,但就像新浪潮小將們被電影資料館和左派思想滋養和塑造一樣,昆汀在錄影帶大潮的時代背景下完成了專業技能的學習,他的成功確認了電影的民主化時代真正到來;其次,對於經典元素的破格使用使得他具有了膜拜者和反叛者的雙重光環,一面是經典電影的虔誠教徒,一面是經典電影模式的堅定反叛者,他在圍繞著新與舊這一命題展開的藝術評價空間裡樹立起一具不朽的軀體,並成為了一尊被膜拜的神像。

昆汀的反叛、天才,其新奇、個性化的作品本身的文化意義在於藉助古典材料對宏大敘事完成祛魅,但似乎這種轟轟烈烈的趣味遊戲、文化行為本身在當下完成的是返魅的過程,當我們能夠冷靜面對昆汀的作品,在形式的光芒下確立藝術價值的客觀評價標準時,昆汀作品的真正意義才能凸顯。

《八惡人》和所有昆汀的作品一樣,被極端的個人趣味、張揚的美學符號所填充,它依舊借用了一個古老的「容器」,即作為經典類型的西部片,但和所有的經典形態的西部片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它將戲劇空間的外部特徵進行了微妙的修改,西部的荒原河谷被白茫茫的雪地森林取代、驛站酒吧西部小鎮變換成了一間雪山上的雜貨店;在對決力量的設置上,罪犯、賞金獵人、執法官、絞刑執行者等角色間形成了多角的對抗態勢(儘管這些職業頭銜真真假假,但起碼在很大一部份戲劇場景里是具有邏輯上的合理性的),這似乎是又一次對經典神話文本的顛覆,是對「秩序建立-文明登台」、「白人邏輯」等宏大敘事的消解:牛仔成了正義與私慾並存的賞金獵人、秩序的守護者調侃著文明這個最大的笑話,影片中唯一一個在視覺上被明確指認為「牛仔」的人卻是一名殘忍險惡的強盜。

在一些優秀的現代-後現代作品中,這種戲劇元素特徵的改寫不是類型傳統下的破格修正,而是對於經典模式的徹底顛覆,是對於意義壟斷、縫合行為的大聲抗議,但在《八惡人》這部電影中,這種形式上的創新未能在意義層面上使得影片走到一個新的高度,這部電影遵循的還是經典電影中慣用的「建立秩序」模式,雖然沒有安排一個明確的正義鬥士去言說野蠻的終結,也沒有設置一個無名的英雄去強調原始秩序的退位,但它通過寫八個「惡人」,強調他們身上找不到那個「善」的交集,歸納出集體存在著的「惡」,並強調這種惡的多重形態:有道德敗壞者的喪心病狂,也有飽受歧視者的復仇私慾,於是八惡人強調的是那「前法制社會」狀態下的複雜形勢,明確的是秩序的缺失;同時,它的封閉性和特點鮮明使得它成為了一個非常微妙的意義解讀空間,其間的符號極具解讀潛力,比如「林肯來信」,又比如印第安-白人-黑人的設定,前者的微妙之處在於它在幾次復拓的過程中,從「真實的信件/偏見的證明」走向了「偽造的信件/認同的象徵」;後者的有趣之處則在於完成了又一次邊緣的中心敘述:種族的互相仇視才是罪惡之源。

但在影片的最後,那份被確認為黑人為保護自己而偽造的林肯來信被一位白人莊嚴地朗讀,那封信作為白人和黑人和解的象徵,再一次感動了一位白人,執法官和賞金獵人選擇在死亡之前去實踐一次頗具儀式色彩的絞刑,那是一個白人擁抱黑人、秩序行將建立的時刻,同時也是秩序理性和復仇私慾精確重合的時刻,這個段落夾雜著導演一以貫之的惡趣味以及主流價值表達,幾乎是昆汀電影中最奇特的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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