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無罪

「當我還只是十三歲時，1941年春末的那一天，我初次見到了她。那一天，墨索里尼向英法宣戰，而我，得到了生命裡的第一輛腳踏車。」

當十三歲的少年雷納踩著他的第一輛單車奔向他的小夥伴，迫不及待的向他們展示，西西里夏日的艷陽下穿梭。鏡頭隨著少年們的視線，轉移到一個由遠方款款而來的女子身上，長髮飄逸，神情淡漠，頸上的十字吊墜在乳溝前輕輕飄蕩，修長雙腿隱現在白色裙子下，她就是瑪蓮娜。一步步，都像是踏進他的心裡禁區。少年在驚呼她的美貌的同時也對自己身體奇妙的反應而吃驚。他低頭斂目卻止不住短褲下的小傢伙慢慢直起，他想用手去掩蓋，就像是掩蓋他對瑪蓮娜的情愫。在夥伴們的輕佻而躁動的口哨聲中，少年雷納多的眼中浮現出一種朦朧的情慾色彩。故事就此展開。

故事兩個主角，兩條主線。


一、美麗無罪，怎麼捨得讓你犯了錯。
      這部電影義大利人文導演朱薩佩·托那托雷尋找三步曲之一，英文翻譯為《瑪蓮娜》，還有翻譯成《真愛伴我行》，可是我覺得都不如中文片名《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一樣過有風情和韻味，讀起來就像一段塵封的往事，讓人惦記，又不忍提起。

       瑪蓮娜的美驚天動地，瑪蓮娜的美驚為天人，她，撩著波浪狀黑亮的秀髮，穿著最時髦的短裙和絲襪，踏著充滿情慾誘惑的高跟鞋，來到了西西里島上寧靜的陽光小鎮。她的一舉一動都引人矚目、勾人遐想，她的一顰一笑都叫小鎮上的男人心醉、女人羨妒。瑪蓮娜 一個真正配得上美麗這個形容詞的女人像個女神一般，征服了這個海濱的天堂樂園。她美得讓人銷魂，可是銷魂不是放蕩，女人們因為嫉妒詆毀瑪蓮娜，可是瑪蓮娜始終寧靜。因為她的美，人們愛她，因為她的美，人們恨她。整部影片，期待與侮辱，詆毀與崇拜交織在一起。女人們罵她是蕩婦，其實對她的美麗充滿艷羨，男人們說她如何風騷，其實都想得到她，哪怕一個眼神。美，點燃了慾望與嫉妒的烈火，也成了她生活的障礙。沒人給她工作，贏得官司，獲得食物，甚至最基本的生存權利，都必須以身體為代價。她堅持過、抗爭過，可是最後，丈夫死了，連耳聾的老父親也不相信自己的貞潔時，她又如何靠意志生活下去。剪去豐潔茂盛的黑色長髮，在臉上塗抹厚厚的脂粉，眼睛依然寧靜，但那個時刻一定異常痛苦。她代表你放棄所有的堅持和信仰，放棄自己，放棄對世界僅存的希望。因為美，註定孤獨與苦難嗎？不，因為，人性的弱點註定美是無法根植於世俗的。

　　戰爭結束，為德國人服務過的妓女們被趕出小鎮。女人們終於可以堂而皇之地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這個讓她們既羨慕又嫉妒的女人，她們毆打她，撕扯她的衣服，彷彿要一下子把美撕碎，而男人們都在沉默，惋惜或者遺憾，都是一樣的冷酷，沒有人真正愛過她，真正懂得她的美，除了那個少年，還有，她並未犧牲的丈夫。這個時刻，瑪蓮娜終於哭了，沒有掙扎，只是用手臂緊緊抱著自己，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不僅僅是因為傷害和疼痛，更是長久以來壓抑的爆發。她寧靜得太久了，寧靜的承受如花的容顏所帶來的一切侮辱與褻瀆。她終於哭了，用眼淚沖刷所有的傷口，證明白己依然活著。這裡瑪蓮娜對著鎮上的男人們哭喊，一向優雅寧靜的她終於爆發了，她的爆發是對男人們的控訴，控訴他們的懦弱，他們的膽小，沒有一個男人們站出來，哪怕是為衣不遮體的瑪蓮娜披上外套。

　　很多年以後，瑪蓮娜又回到了小鎮，和他倖存卻殘疾的丈夫一起，還是衣著得體的套裝，還是那個寧靜和優雅的眼神，人們看見的已不是當年撩人心弦的美麗少婦，而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身體有些臃腫，衣著髮型都極樸素，拎著籃子在市場買東西。每個女人都驚訝的看著她，隨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們開始親切的和她交談，甚至熱情的送她東西，挽起她的胳膊，彷彿極好的朋友……我們不用去琢磨個中原因，總之，導演安排這樣的結局是一絲溫暖的疼痛，是人性陰暗與善良的交織。不是抵達的彼岸，而是放棄了航程。最後，瑪蓮娜的背影消失的回家的路上，螢幕的盡頭，沒有變的是寧靜的眼睛和幽雅的步態。她依然很美。就如昔日的男孩會回憶說：「以後的日子裡，我交往過很多女人，但我最愛的還是瑪蓮娜。」愛就這樣永恆了。

二、性是青春最美的騷動
     他與瑪蓮娜相遇，在單薄的13歲。那時的他還不能穿長褲，他著短褲，騎著新的單車，有黑密的眉毛和褐色的眼睛。不曾品嚐愛情，卻感到某種力量在尚未發育的體內暗湧。少年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情，也許只是少年對成熟女性身體的覬覦。他騎車，追逐瑪蓮娜的身影。他趴在床上，極力蹬踹杯子和床單。他看著裸體的女人像，想像瑪蓮娜走進身邊，然後，他上前，脫掉她的衣服......他不及瑪蓮娜的下巴，單薄如紙的身體，面對成熟的女性胴體。飽滿的雙乳，修長的腿，美麗的下體，導演的鏡頭忠實捕捉了瑪蓮娜的美。這種美，驚心動魄。讓人陡然明白，美就是美，與雅俗無關，就那麼明明白白地刺激觀者的眼睛，以及，小維利圖的神經。

        他追逐瑪蓮娜，在瑪蓮娜家附近長久埋伏，找曾經聽到的她家傳出的歌。甚至，他偷去了瑪蓮娜的內衣。然後，他躺在彈簧床上，把內衣放在臉上，閉上眼睛，盡情地想像——這時，他是神勇的武士，抱住瑪蓮娜的裸體，那個鏡頭，聖潔，性感。他的手幫助身體的某個部份興奮，整個床都是顫動顛簸，如駛在暴風雨中的船。他臉上，是甜蜜的興奮。

        得到的，是父親的狂罵，暴打，是母親哀求的淚水。周圍人都說瑪蓮娜是淫蕩的女人，關於她的流言是飛揚在小城的沙。一次次迷住維利圖的褐色的眼睛。他打架，往別人錢包里撒尿，教訓對瑪蓮娜不敬的人，反抗父親，如困鬥的獸。該是怎樣的青春，容得下如此的狂躁。
       在少年的視角，我們知道美麗的瑪蓮娜是如此的純潔、如此的美麗、優雅，伴著優雅的海風，瑪蓮娜就是女神的代表，和小鎮其他女人一樣格格不入。雷托納用自己毫無份量的微薄言行努力為瑪蓮娜闢謠。他向出言冒犯的夥伴揮起並不硬實的拳頭；向耶穌誠懇地乞求替他保護瑪蓮娜，待長大足夠強壯，然後再由他接管。他打斷耶穌的胳膊，揮倒領袖墨索里尼的頭像，再偉大神聖又有何用，連一點庇護都無法給予心愛的人。
      我看到，雷托納注視瑪蓮娜倖存而歸的丈夫時，那種沉重的眼神。他嘆息著，寫署名的匿名信告訴他瑪蓮娜的去處；他微笑著，看他登上遠方尋找妻子的列車。「我會學著放棄你，是因為我太愛你」。
       
       大概這就算愛了吧，至少比鎮裡任何一個男人愛得都要真。無法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誓言，無法給予什麼至死不渝的承諾，連一個吻都不能夠，只能假裝擦肩不經意偶遇。可我的每個飛機都是為你打的，我的每個春夢都是為你發的，我的每件壞事都是為你做的，除此之外，我不知還能如何。我已經把我的整個世界獻給你，用我的方式，用這個年紀的定義。
「我們每一步都走得太早了，在學會愛之前陷入，在學會體諒前分手，在學會面對前結束」，有人如是感嘆。時間如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亘在雷托納和瑪蓮娜之間，讓他們生命軌跡的步調永遠無法調和。

      當瑪蓮娜重返故地，他已經長成了男人。看到她橘子散落一地時，可以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幫忙。瑪蓮娜埋著頭說句「謝謝」，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少年雷托納手捧橘子輕輕放進她的袋子裡，這細小的動作雖稍縱即逝，卻彷彿用盡了這麼多年沒有表達出的溫柔，彷彿他放下的不止是橘子，還有滿腹鬱積的心事。

      「祝你好運」——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他們都笑了，原來生活便是你糾結了許久，突然在某一瞬間釋然。我看著雷托納奮力踩著單車背離瑪蓮娜而去，旁白響起，他必須使勁，才能逃離這段對瑪蓮娜的舊日愛戀。
      「此後我又愛上過許多女人，每當她們緊緊擁抱著我，問我可曾記念起她們，我說是的，至少在當時是的，但唯一永遠無法忘懷的，是那個從未問我的——瑪蓮娜」。可能初戀永遠是每個男人內心深處最柔軟的秘密，更何況，得不到的那個，永遠是最好的。





影片沒有那麼多的衝突，簡單的故事情節，女主的台詞也寥寥無幾，雖然露骨戲份太多，但是如果理解了導演的意圖，真的沒有那麼有些人說的那麼不堪。所有青春和躁動都將隨著西西裡的風情小鎮成為一段美麗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