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道，人之欲---淺談情感與人（李安*《飲食男女》）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回看1994年的《飲食男女》。對於孩童時期的我，或許，這不過是一部悶騷且平淡的家庭電影，而如今，歷世二十餘年，這部電影對我的意義已遠勝於一部樸實且僅僅有關家庭與美食的劇情片，它帶給我更多，對於人、人性、家庭，以及我自己的思考。

 《飲食男女》是李安家庭三部曲的最後一部，也是歷經淬鍊後，最精華的一部，簡單而深刻，還能獲得觀影之餘，意外的驚喜。短短2個多小時的影片，以兩個家庭的故事，說盡了人間百態，以及不同情感體驗的酸甜苦辣，看的人雖不如電影裡的人物那般煎熬，卻也能夠理解和感同身受。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記》）。食，維繫生存的不可或缺之物；欲，維繫生命的不得割捨之物。一週一次的星期日晚餐，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中國美食之道的同時，也將人性與中國式家庭的美醜之態，展現得淋漓盡致。劇本里，李安以極其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一個個鮮活的人物；電影裡，李安用撩撥心弦的鏡頭細節，描繪出一幅瑰麗的情慾畫卷。

 三個女兒里，我最喜歡的是二女兒，家倩。幹練、細膩、大度、隨性，她身上匯聚了一個成功女人應有的基本素養。事業成功，只可惜感情諸般不順，讓人敬佩的同時，又不得心生憐憫。不過，這也便是人生，上帝為你打開了一扇窗，便會關上另一扇，沒有完美。

聰明美貌，事業蒸蒸日上，愛過兩個男人，可是最終，在影片裡，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這兩個男人都問了她同一個問題：「朋友？」「朋友。」家倩如釋重負，卻又難隱失望地，灑脫地回答了他們。在成功女人的心裡，感情，只能成為她們生活的調味料，難免五味雜陳，可是也能在結束時無比瀟灑地轉身。我最欣賞的便是家倩身上這股堅毅、強勢的氣質，當然，她也難免會有脆弱迷茫的時候，接連打擊和對自己的懷疑也讓她曾想要放棄絕好的升職機會，為了家人，為了情感。但也是這樣的她，能在紛繁複雜的社會大染缸里，在慾望面前，能夠始終堅守著自己的道德底線。當雷蒙告訴了她自己即將與別人結婚的消息後，又向這個依然愛著自己的女人提出做情人的要求時，被家倩果斷拒絕。當她得知李凱是自己大姐唸唸不忘的舊情人時，理性擊敗了感性，當即了斷了情不自禁的親密想法，雖然最後得知，這不過是一個大姐個人臆想的誤會罷了。但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無論如何也令人心生敬佩。

大女兒家珍的角色或許是三個女兒中，最不討喜的一個。脾氣暴躁，長相及性格都極其平淡，屬於在社會洪流里，很沒有存在感的一類人，但是卻也懂事，戀家，安於穩定，所以李安給了她一個上課無趣，卻也兢兢業業的人民教師職業，簡直再合適不過了。但是這樣的人，本身也十分敏感，或許還有些小氣和守舊。所以，曾被旁聽者羨慕的一段多年無法釋懷去投身新戀情的初戀，也不過是想以因妒忌閨蜜而自我臆想的陳年艷事，來掩蓋她自己得不到真愛的尷尬與內心渴求的藉口。這些積壓多年的心理壓力，也是最終促使，她因惱火找不到頻頻給自己書寫匿名浪漫情書的「幕後黑手」，而失去理智站上了學校升旗台，拿著話筒向全校師生宣洩自己的不滿與痛苦這個爆發點的導火線。雖然，這場戲的安排延續了家珍一貫令人尷尬的風格，但卻也是給予了她一生渴求的安定幸福的促發點。

明道，一個憨厚老實的體育老師，傻氣而倉促地滿足了家珍等待多年，想要鑑定愛情的慾望，也言聽計從地跟隨這個心急的妻子信仰基督，最終，也算擁有了一個平淡而幸福的家庭。當家珍焦急地把明道從家門口莽撞拉進屋，在星期日晚餐上向全家宣佈自己已經結婚的消息，全家人是一臉的震驚以及不知所措的漠然，隨後她又十分情急地坐上了明道的摩托，搬出了家。最令人難忘的，或許是家珍坐在明道摩托后座上，那張淚流滿面但卻十分幸福的臉，那是一種在被旁人催促成家未果的羞辱之後解脫的情感。我們無從得知家珍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明道，也不知她是否因為這種羞辱而急於成婚，只知道，結果是好的，這就足夠了。

至於，家寧，是三個女兒里最小的，卻也是令人意外地，成家最早的一個。因為幫閨蜜報信，卻意外愛上自己閨蜜的男友，國倫。最後未婚先孕，懷上了他的孩子，與他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家庭。在情慾面前，曾經的閨蜜感情也不過化為烏有，或許，這也是李安想要探討的倫理之一。

 整部影片的大高潮，應該是臨近結局時，當這三個女兒的父親，老朱，宣佈自己與在家裡一直被視作第四個女兒的「錦榮」（張艾嘉飾）的老少戀時，一大家子人各式各樣的反應，也是多個家庭間矛盾衝突的最高點。這也是全片探討「倫理」主題的爆發點。錦榮，愛上了一個差點成為自己繼父的老男人，最後還為他生兒育女，讓自己與前夫的女兒姍姍一直稱為「爺爺」的人，成為了姍姍的繼父。什麼是愛，什麼是自由，這些都是沒發給出明確答案的問題，只能親自去感受，每個人便都有自己心領神會的獨特回答。

與自己閨蜜男友戀愛成家的倫理，與自己母親戀上同一個人的倫理，厄勒克特拉情結的老少戀的倫理，因為虛榮欺騙自己親人的倫理……李安沒有明確表明白己對這些倫理問題的立場，他只是以他的方式將人間百態，和他理解的情和欲，呈現在你面前，無論什麼樣的答案，那都是你的，這些問題都留給你，也值得你去沉靜思考。或許，對於你來說，這些問題，都不會有答案，最重要的，是跟從你的內心，去追逐，屬於你的自由…….

小記：隨意一碼，如有言詞不通，見諒，或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