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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天我們會飛--She Remembers, He Forgets

哪一天我们会飞/差一点我们会飞/爱的根源

6.5 / 531人    108分鐘

導演: 黃修平
編劇: 黃修平 陳心遙
演員: 楊千嬅 林海峰 蘇麗珊 遊學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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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如堉

2016-02-11 20:34:19

哪一天我們會好好的講故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兩岸三地在去年出產了一些評價不俗的青春片。台灣的代表作,是以校園愛情、青春懷舊為題材的《我的少女時代》,香港的代表作則是由黃修平執導的《哪一天我們會飛》。導演黃修平的前作《狂舞派》的賣點也是青春、也是夢想、是描述對跳舞的執著和熱愛,除此以外,還有「本土」──電影是「本土電影」,導演是「本土導演」,電影公映後就得到一眾本土文化人力捧。而《哪一天》上映後在港亦是備受讚譽 。相比起《我的少女時代》,我認為在《哪一天我們會飛》裡的青春片段更貼近真實。[1]我亦欣賞主創設計細節的心機。但一套戲的故事的根本,並不在於小細節。如果劇情站不住腳的話,細節再好,也只是枉然。而電影的構圖和剪接亦多有粗糙之處,絕對談不上是製作精良。

影評人四維出世在《哪一天我們會飛》公映後,指出導演的技法依舊幼嫩、電影每一處都顯得經營得太多。我認為文中的其中一段,正中電影的要害:

『故事的重心人物蘇博文,夢想是什麼?要知道,要當一個「飛機師」,和做一個「飛機工程師」,是完全兩碼子的事情。影片的描述,蘇博文中學時期的興趣在物理,志向在研發,要到英國讀飛機工程,是類近星之子的人物,可是忽然筆鋒一轉,他要當飛機師,還因為有色弱便要生要死。研發是discovery和exploration,是科學家和工程師的工作,當師機只需要training和discipline,性質與範疇完全不同。只是要享受有離地的感覺,又是另一回事。

蘇博文在電影的造型,是架眼鏡的四眼書生,最正常的理解是有近視或遠視,影片沒有明示或暗示他戴的是平光鏡,而在九十年代,他這類型樸實的人,更不會戴上現今時尚的無框眼鏡。那年代還沒有雷射矯視,沒有正常視力的人,不能投考紀律部隊的工作如警察或消防員,再者如飛機師,這應該是連moron都知的常識了,不需要到驗到色弱時才晴天霹靂吧。』[2]

電影第一個出現的人物是成年後的余鳳芝。在旅行社工作的余鳳芝要不斷的應付客人、處埋工作瑣碎。後來在余鳳芝與旅行社老闆的對話中,透過旅行社老闆的話,我們對余鳳芝的生活模式大概有一個了解:她雖然是做著與旅遊相關的工作,但自己卻鮮會出外旅行。可推測,要不是余鳳芝一延
直埋首工作,就是她的另一半對旅遊不感興趣,或是不能離開工作。

這是為了展現余鳳芝這個人物的平凡,同時也是為了與及後的、年輕時的余鳳芝所說的「長大後還是會作為一隻齒輪」的情節作出呼應。對話結束後,余鳳芝看到手機的提示,提醒她在兩個小時後將與舊同學聚會。下一個鏡頭就是余鳳芝抬頭仰望,再之後的畫面,就是一片藍天白雲,並將時間帶回到二十年前。這是電影裡第一個讓我感覺到奇怪的鏡頭和剪接。余鳳芝抬頭所看到的,只能是她頭上的天花版,而她背後則明明是放著一道可以看見天空的窗戶。不是說不可以這樣的呈現余鳳芝的回憶,但在此處,鏡頭語言的運用卻是處理得很突兀。





另外一個問題是,戲裡的藍天與白雲,與蘇博文這個角色緊緊關連。並不僅僅是像徵著余鳳芝學生時代的回憶。蘇博文與他的飛機師夢,與藍天白雲是不可分離的。他對飛行工具進行研究,背景是有藍天白雲;他試飛,背景還是有藍天白雲;他在余鳳芝的回憶片段裡、在電影的初次出現,背景也是藍天白雲;他放紙飛機,讓其飛向坐在草地上的余鳳芝處,背景還是藍天白雲。余鳳芝看著天花板,然後看到了藍天白雲。但余鳳芝在此處或之前,有回憶起、回憶起過蘇博文嗎?我所看到的,是在老同學聚會上,經由同學提起蘇博文這個舊人,蘇才作為一個零碎的片斷出現在余鳳芝的腦海裡。導演這樣的表達手法,就是在明言在余鳳芝的生活裡和記憶當中,蘇博文只是一個被埋藏在深處、或是被遺忘的人物。



與其將對白浪費在要藉旅行社老闆的善忘而讓余鳳芝親口道出自己在公司做了多少年,那倒不如讓余鳳芝坦承的,好好的道出自己對蘇博文的思念。彭盛華對蘇博文的思念,一直要到結尾處,經由二人的流淚才能夠表現出來;而余鳳芝則在舊同學聚會後才開始想起這個人,想要發掘他在畢業後的經歷。及後余鳳芝在網路上找尋了蘇博文的相關資訊。用自身經驗來說,我也曾有一些想要找回的老同學,畢業多年以後,偶也會在網路上找尋一下,看會不會能重新聯繫。但余鳳芝一直要到二十多年以後才做這件事。

電影還有一處讓我感覺到反感。彭盛華在上班途中接到了同事的電話,指說「齊陰」在辦公室裡大吵大鬧。「齊陰」這個名字的原由,在戲裡分別有兩個不同的意思。一是指說髮型,二是嘲諷著香港特首的女兒。而Rose這個角色符合某些香港人對大陸人的想像和既定形象,在這個定義上說,平面化也是臉譜化:她操著不純正口音的廣東話、動輒就大吵大鬧、要人奉承、財大氣粗、什麼事情都要講豪華要夠氣派、外行指點內行。談論、引入在香港發生的矛盾和社會問題當然無不可。但問題是,這樣一個臉譜化的角色的出現,除了增加電影的戲謔性和搏某些香港年輕人的一笑之外,真的有其他的作用嗎?要呈現彭盛華因工作而來的疲態,大可以不必用這樣的手法。

彭盛華與蘇博文的前女友展開關係也很戲劇化。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樣。在二人視像通話時,由蘇的在英國的女友口中,說出彭跟她的初戀很像的時候,就已經猜想她口中的初戀男友就是蘇博文。地球如此之大、中國如此之大、上海如此之大,茫茫人海,她能分別遇上了蘇博文和彭盛華,這種緣份,不可多得。

我很討厭有些觀影者常說某一部電影有著某一部電影的痕跡,但除了在四維出世一文中所提及的,《哪一天我們會飛》與日本電影《情書》及《風起了》的某些設計有相同之處以外,在蘇彭餘三人在草地上奔跑、及其後站在鐵線上遙望獅子山時,亦讓我想起岩井俊二的另一部作品《青春電幻物語》。同樣是藍天白雲、飛機、無人的草地。



在三人下山時,蘇博文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飛機,這一段尚屬正常。但接下來,余鳳芝發生了一隻被遺棄的鸚鵡,自個兒的訴說起自己也有著被遺棄的命運。余鳳芝突然剖白埋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痛,處理劇情轉折的手法除了來得生硬之餘,還讓觀眾難以適應。在現實生活裡,又到底有誰會對著一隻鸚鵡、在有旁人的情況下,自言自語的說起自己的身世。

這樣的經營,就是為了要讓蘇彭二人知道余鳳芝的命運。在這裡不就是有一個特寫鏡頭,是對準著蘇博文,他的一雙盯看著自言自語的余鳳芝的眼睛嗎?這裡的情節後來也沒有得到充分的發展,充其量也只有餘父出現,要余鳳芝跟隨他到英國唸書。生硬的經營出劇情,但又用完即棄,前述的上海小三角色不正也是這樣嗎?另外的解釋,或許就是這個角色的設計充滿著政治隱喻。到最後能堅守理想的,不就是死在英國的蘇博文。而在香港生活的彭盛華和余鳳芝,早已忘了自己的夢想。

就如四維出世文中所說,當飛機師和當飛機工程師是兩件不同的事。在電影前大半部份的時間裡,蘇博文是對研發感興趣,而並沒有對蘇渴望當上機師作出描述。但在最後,蘇卻因夢想破滅,然後私自駕駛飛機,失事而死。要處理這段劇情,就必需要處理蘇博文的夢想到底是什麼。而這卻正是電影最大的一個矛盾。如果蘇的志向是當上飛機師,電影沒有對此作出描述,實為編劇的問題;如果蘇是對研發有興趣,那麼他又何需要執意駕駛飛機?

哪一天我們會飛。這是仍然活著的彭盛華和余鳳芝的問題。也是香港電影的問題。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應該要問。到底哪一天,我們才會好好的講故事。

[1] 真實的、自然的《我的少女時代》?
http://movie.douban.com/review/7727430/

[2]〈為賦新詞強說愁—— 哪一天,我們真的會飛?〉,四維出世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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