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天空》與精神分析亂彈

＊男性噩夢與焦慮

製作者對本片的闡釋——「美國男人的典型生活歷程」，但《香草的天空》可不僅僅只是「美國男人」的一場噩夢。穆爾維言之，女性在影像中的出現具有雙重意義，一是慾望的對象（被渴望的、完美的、攜帶著幸福而來的），而是作為威脅的焦慮對象（製造不幸、象徵閹割、甚至帶來毀滅力量）。而在《香草的天空》中，所有的噩夢、美夢以及真實車禍的發生都來自女性，故事敘事結構完全一改傳統主流類型片中男性主角洞察、拯救女性的套路，可以說，靚湯被西班牙玫瑰和金髮卡梅隆搞得一團糟。

＊注意其中的一些與精神分析學有關的意象：
毀容、殘腿斷臂指替閹割；
11歲時父母雙亡指替童年創傷；
父親留下的公司與光環指替父權的繼承與陰影（矛盾）；
頻繁更換伴侶指替俄狄浦斯情結的缺失（母親也同樣子車禍去世）；
將面具掛在頭背後，兩張面孔所暗示的精神分裂與自我痛楚；
「夢的替換與二次加工」：與索菲亞（克魯茲）的街頭纏綿來自唱片封面，索菲亞的大笑與牆頭的《朱爾與吉姆》中凱薩琳的形像一致，與心理醫生的「父子情」來自老電影中的景像

＊女性stereotype（定型化形象）

老生常談的兩種定型化女性形象：魔女／蛇蠍美人 和 天使／純真少女。
有趣的點在於《香草的天空》一改老派電影裡的「偽人種科學」依據，將金髮碧眼的卡梅隆變成帶來威脅與邪惡的代表，而將黑髮棕膚的克魯茲塑造為純真善良的天使代表。（前代表參考夢露和赫本）二戰後「新好萊塢」式的定型化想像倒轉，在這裡演變為更深邃的某種猜測（也是焦慮）：還如何區分天使與魔鬼？該用寵愛去拯救哪一位而又該用懲戒去驅逐哪一位呢？......於是我們只看到靚湯在做愛中痛苦不堪，因為身下的女人到底是誰都分不清，視聽化剪輯畫面中卡梅隆與克魯茲的形象不斷重疊、錯位。

＊open your eyes
四次出現，戴錦華把它定義為片中「節拍器」：
第一次：金髮卡梅隆（炮友）的喚醒，夢中夢，醒後卻是一場宏觀意義上的人類噩夢（而不僅僅只是男主角的），他在繁華依舊但卻空無一人的紐約大街上奔跑，這多少指涉了現代人內心深藏的某種恐懼：空空如也的現代都市，熱熱鬧鬧，卻是一場荒蕪。
第二次：金髮卡梅隆（炮友）錄在cd盤裡的喚醒，一切如舊，是現實，但卻在畫外音伴隨精神醫生的釋夢。
第三次：黑髮克魯茲（真愛）在街頭喚醒，一場美夢即將開始，可也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故事進入主線索。
第四次：也許是解凍的女醫生在喚醒靚湯，但影片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只有一隻瞳孔充滿了畫面，我們沒有把握這一刻靚湯是真的醒了，還是進入了另一層夢境。但值得關注的是，這一刻，看電影的我們（觀眾）也似是被這叫聲喚醒，「睜眼吧」，電影看完了，快起來了，你們也該返回現實生活了——可是，等一等，你清楚自己在自己的第幾層夢境裡嗎（就像影片中的靚湯一樣）？影片結尾沒有將任何應該在看電影時消解和驅逐的困境與焦慮給解決，哦老天，都怪那個叫希區柯克的胖子，開創了這麼一個讓人痛苦的「驚悚片」類型結尾。

＊兩位「代父」

從小失去父親的男主在這套層式夢境故事裡有兩位「父親」，一位是心理醫生麥考伯，典型的中產階級慈父形象，但是無能。另一位是生命延續公司的技術支持，真正做出行為和命令的指揮者。

後工業時代的到來，使得傳統敘事中諸如父親、長老、宗教領袖、軍隊領袖的「父權」形象漸漸失落，而大批電影中出現的精神分析師這樣的角色，卻成了某種替代性的權威和拯救，都市人的心理壓力替換了老派社會裡的金錢利益矛盾。（雖然時不時有《沉默的羔羊》這樣的好片來「變奏」）

《香草的天空》最絕一處在於預設這樣的替換形象以後還加進了一個適應科技時代，及「跨國公司－技術專家聯合統治時代」的新權威形象：技術支持。那個長相怪異、神出鬼沒的小個子男人真的是肉身嗎？那怎麼可以前後穿越150年永保青春？指不定其本身就是高科技製造出來的幻影產物。哦漏，最終讓男主「成長」做出回歸現實決定的引領者，竟然只是一個機器製造！？人類對科技技術的迅猛發展理應感到更加焦慮才對！

＊ 螢屏之外的八卦

靚湯製作、重拍、主演了這部《香草的天空》（翻拍自西班牙電影《睜開你的雙眼》），並請來了原作導演加盟好萊塢，以39歲的「高齡」強行演了高富帥小鮮肉，並在劇中假戲真做，愛上了我熱情純真的西班牙玫瑰佩內洛普克魯茲，一舉與基德曼（金髮！又是金髮碧眼！）美人離婚，卻在新婚之後又抱怨起這異域玫瑰的大手大腳，而後當然又再次黯然婚變收尾......香草的天空與夢境根本就穿越出螢屏，生活之中仍是一出有關金錢、高富帥、利益、dream girl、背叛與反諷的戲。

open your eyes？open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