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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

2016-02-17 22:50:05

再看《星際穿越》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近幾年最喜歡的影片,這篇影評在時光網上看到的 寫得非常好 轉過來共享

一.未來地球
      諾蘭把未來設置在距離我們當下不遠的時間段。電影中外公唐納德說,在他那個時代,似乎每天都有新概念新產品出現,人口有60億。這不正是我們現在。諾蘭是說故事的高手,他以悲觀的視角,帶領觀眾可以在三分鐘內,讓觀眾覺得眼前可怕的「未來世界」可信。

      諾蘭把問題回歸到人類最基本的問題上來——食物,即生存。和所有動物一樣,人類不得不面對生存問題。在工業革命之後,科技成了人類引以為傲的武器,也成為當下人類智慧最直接的體現。在諾蘭設計的未來世界裡,無論科技如何尖端,在食物面前也顯得無力。那麼我們或許可以聯想——那麼藝術呢?

      諾蘭為了製造這樣一個令人信服的未來世界,在加拿大種植了一大片玉米地。或也是為了是避免電腦特效在膠片中顯得刺眼。當玉米地裡出現黑煙,在中國的我們不得不想起我們熟悉的城市也罷農村也罷經常會出現燒秸稈的場面。看似原始的方法在我們看來似乎平常,但西方人,包括諾蘭,視此為在未來世界人類面對生存的下下策。更有,霧霾天裡,特別是北方許多城市,據說即使把窗關得嚴嚴實實也會惹上一層灰。

      我這麼說的意思是,諾蘭構建的未來地球離我們並不遙遠。這是一個我們可觸可感的「世界」。諾蘭故意藉助這些我們生活中已經存在,或者已經被視為平常事的東西,構建一個讓觀眾得以親近,且體會到危機感的世界。

      另外,哪怕在這個科技顯得無力的世界裡,科技還繼續著它政治的作用。極為諷刺的是,以往電影裡以自己的太空事業自信的美國政府,在現實面前選擇自欺——否認阿波羅計劃;利用教育維持現狀。我在此引用第一篇影評中的一句話:「人類可能遲早要面對那樣一個回不了頭,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的地步。在現實中,有的人選擇夢境,製造虛幻;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這麼做;當現實逼迫人們不得不面對當下時,犧牲也就來了。犧牲的,不會是那些選擇麻醉的人,而會是選擇面對的人。」

      在影片開始的這一段落中,穿過玉米地追無人機的一段是影片第一個高潮。漢斯·季默給這一段的音樂《Cornfield Chase》,讓音符以「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姿態,沉穩冷靜,暗藏騷動,在管風琴點綴下,又不乏空靈。配合汽車壓過玉米地的場面,讓我們看見了一個穿梭在田野間心卻在天空的拓荒者,並為之所感動。庫珀這時暫時拜託了現實的殘酷,似乎回到了那個作為飛行家的他。季默配以如此夢幻的音樂,讓人很難想像這是在田野間,似乎這更適合在天空中,而天空中的庫珀才是真正的庫珀。在現實面前,難得的逃離是如此珍貴。而庫珀拆解無人機時,回答墨菲的那句「這東西得學會適應」又把他和我們拉回到了現實。

      根據二進位落下的書和沙塵,在第一遍觀影時並不理解,似乎是個太大且不容易把控的懸念。但在第二次看——即結合了後來劇情之後覺得,諾蘭的膽子很大,這麼設置並無問題,但不得不說非常危險,這在下文將詳細說明。

      隨著庫珀坐飛船離開地球,影片分成了兩條線索,一條在墨菲,一條在庫珀。而在兩條線索在分開時,庫珀開車離開和飛船發射倒計時同時進行。巨響的音效配合著墨菲的呼喚和「五四三二一」的倒數,似乎一切變得崇高又無力。因為「最強大的敵人」已經站在他們面前。

二.時間面前
      有人說,那些離開地球前的鋪墊太過冗長。我倒以為,這段在地球的鋪墊沉穩且動人,正如前文所言。因此,觀眾被很自然地帶入了諾蘭營造的情感世界中。於是,觀眾也隨庫珀一行一同面對「頭號反派」(諾蘭語)——時間。

      我並不相信諾蘭真的會認為時間是反派,這不過是新聞的噱頭。和《全面啟動》一樣,《星際穿越》並不存在「反派」一說。我在此引用蕭非老師微信語:「電影可以看作《全面啟動》的續作:無論夢也罷實也罷,還是時間逼人以意義,並製造道德、文化與歷史等等……時可載舟,亦必覆舟:這舟,當然包括宇宙飛船。」

      就像本文開篇所言,太空、冒險、情感等等不過是佐料。時間才是諾蘭真正想說的。這麼看來,諾蘭所說的為了本片的科學性而發表的兩篇論文,也可以視為佐料。其目的,實為襯托諾蘭的時間觀。蟲洞黑洞,愛因斯坦霍金,在此成了時間的配角,諾蘭的道具。

      「這個星球的一小時等於地球的七年」,這句台詞的力量有多大?其實並不大,就像很少人看「相對論」會落淚一樣。但這句台詞成為影片又一個高潮的起點。在那個全是水的星球上,影片的節奏隨著兩個巨浪走得飛快。如果說,米勒的死和她的飛船成了廢墟並不讓人感到這個星球的危險,那麼韋斯·本特利飾演的多伊爾就在艙門口被浪沖走的情節,讓這個全是水的星球變得恐怖。觀眾觀影時所感受的時間,被這種恐怖壓縮到極短。而恰在這時,影片節奏放慢,省去返程對接等等過程,直接讓觀眾面對緩慢打開的太空站艙門。那句作為鋪墊且在之前看似無力的「一小時等於七年」,隨著滿面滄桑的羅米利說出「二十三年……」的台詞開始變得有力且真正震撼人心。隨後,「二十三年」的時間不再停留於羅米利的面孔,而具體為「二十三年」未讀的「家書」時,時間被具體化、情感化了,這時的時間成了人的時間。

      鏡頭在螢幕與庫珀間來回切,切換的同時,鏡頭對準螢幕放大。與螢幕那頭的庫珀年紀一樣大的墨菲在說話時,她的臉漸漸放大到整個IMAX螢幕那麼大,「二十三年」的概念也在「可見地」放大。引自己的話:「當諾蘭討論時間,把時間放大到螢幕上時,時間被電影在螢幕上可見地擠壓,人自身所無法輕易感知的東西被同時放大到極有力,並同時撼動觀眾。這種最脆弱最微不足道,人人都有的東西(好像人人都有的東西就會讓人覺得不珍貴),忽然變得那麼有力、那麼動人。」

      我第一次看到這裡時,人已癱軟——面對時間,我們太渺小了。人的情感在時間的放大並具體化下,大過以往。愛——這一對好萊塢而言可以模件化生產的題材,在這時——在「被放大」的時間面前,則顯得與眾不同。仔細想來,這種離我們如此遙遠的題材,竟可以像發生在身邊一樣打動我們,為什麼,正是因為諾蘭藉助了這座橋樑——人的情感,把觀眾和他的時間觀聯繫在了一起。

      就像《全面啟動》里,諾蘭大膽地將夢境可視可控,在《星際穿越》中,諾蘭讓時間可視可觸。《全面啟動》里,艾倫·佩姬和萊昂納多在路邊咖啡店對話時,夢境崩塌,各個店舖煙花般破碎的場面使實拍而非特效。同樣的,《星際穿越》的拍攝中,馬修被吊在威壓上,被環繞在播放著相同畫面的螢幕前拍攝了五維空間的段落。諾蘭迷戀於搭建現場來製造螢幕上的錯覺,而非用電腦特效。「夢境」「時間」的可見可觸似乎是導演自己的夢想。

      黑洞裡到底是什麼?諾蘭給了一個浪漫的回答——可見的時間和時間中的自己。整天不科學不舒服的諾蘭的難得浪漫,就像整天埋頭數字的理工生難得說一句笑話一樣可愛。但仔細想來,諾蘭的答案耐人尋味,且為影片畫了一個完滿的圓。準確地講是兩個圓——∞。人類繞了一大圈去尋找答案,最後發現了自己。這還沒完,只到了一半——發現自己才是解決問題的答案——於是自己開始拯救自己——自己開始尋找拯救的辦法……沒有終點。幽靈、二進位、座標等等的懸念隨著諾蘭浪漫又合情的猜想而揭開。影片兩條線索終於在墨菲的病床前交匯,但又馬上分離,庫珀再次飛入太空。這不正是一個「∞」。

      有影評說,布蘭德教授在看到庫珀找到了他們,就已明白自己的計劃A已經成功。我起初覺得若是這樣,諾蘭的埋藏在影片中的懸念是否太多太大,故而不信。第二遍看過後,愈發覺得確為如此——布蘭德教授對庫珀說:「他們選擇了你」,聯繫後來「他們便是我們」。那麼,我們幾乎可以這麼說——影片讓我們所感覺的「現在進行時」的故事情節,於作為「他們」的「我們」而言,其實是「過去進行時」。

      全片167分鐘,第一個小時末,兩條線索開始分開,庫珀一行來到太空;第二個小時末,庫珀來到五維空間;最後半個小時,全片像走鋼絲般小心翼翼地解開所有鎖鏈。然而,在觀影中,觀眾對時間的感覺是與平時不一樣的,除非影片沒有把你帶入那個世界。所以說,諾蘭在分佈全片段落時,考慮的是一般時間還是影片製造的夢境時間,不得而知。從我的角度分析,諾蘭是以一般時間為前提進行輕重考量的。第一個小時,也就是庫珀與墨菲未分開的部份,鋪墊地相當細膩,於是觀影中,感覺時間非常慢且穩,接近一般時間。而當影片不入第二個小時後,太空的章節時間很快,情節緊湊,時間變得很快。就比如,羅米利所說的二十三年,那麼庫珀一行在星球上應該活動了三個多小時,但諾蘭將這「三個小時」壓縮在極短的電影時間內,反而讓庫珀閱讀家信的時間變長,節奏隨之變慢。情節中的時間回到了地球時間,這時的觀眾也由夢境時間切回到了一般時間。諾蘭是有考量的,他為了避免讓影片沉迷於太空中混亂的時間,利用墨菲的線索以地球時間作為參照。然而,在五維空間那段中,墨菲與庫珀的節奏開始重合,兩個時間好似平行,好似節奏一樣飛快,但在實際中,兩者的時間卻相差了好幾十年。

      《星際穿越》最終回歸於人本身,這個落點是極好的。諾蘭很不容易,用了這麼大的排場來做到可信服地、打動人心地回歸人本身——這樣一個對於觀眾似乎並不陌生,甚至可以猜到的落腳點。但在眾多落點中,落腳於人本身相對著陸最穩也最具價值的。

      在這個好不容易到達的空間,卻遇見了本身屬於自己的時間。那個「他們」繞了一大圈最終成為「我們」,那個「未來」繞了一大圈最終成了「當下」。

      「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講句俗話,多少事錯過了才知道珍惜,《星際穿越》告訴你,想要再見,可以,不容易;講句笑話,多照照鏡子,今天的你比昨天老了一天,《星際穿越》說,時間啊,就像那巨浪,你看見它時已經晚了。

三.墨菲定律
      
      以「墨菲定律」為本節題目並非要整節大談之。本節旨在藉此定律討論全片得以成立、可信的一大法寶。

      我在首篇影評中已點出,諾蘭一直在嘗試接近其猜想、可能,而在本片中他用「墨菲」做了暗示。

      墨菲定律:Anythingthat can go wrong will go wrong。《星際穿越》給定律做了批註。當庫珀和孩子們在路邊補胎時,墨菲問起自己的名字,諾蘭藉機提出自己的理解:「墨菲定律並不是說不好的事會發生,而是說凡事只要有可能就會發生」。而這一理解成了全片成立的依據。

      當庫珀不斷地叫喚「墨菲」,再到後來兩條線索頻繁地交錯。從一定程度上,影片在借「墨菲」的名字喚起觀眾對「墨菲定律」的經驗。而後來庫珀在五維空間和墨菲在自己房間尋找線索的兩條線同時進行時,又可以說,影片偷偷地提醒觀眾——「墨菲=可能」。作為角色的「墨菲」成了「墨菲定律」的具體化身。也就是說,除了「時間」這一重要角色外,「墨菲定律」借「墨菲」的外殼成為另一個隱形的角色。

      書一本本掉下,你如果覺得那會是幽靈,那麼幽靈就存在;沙塵暴來了,如果你覺得窗可能沒有關,那麼窗一定沒有關;如果你發現書落下的規律是一個座標,哪怕這是個猜想,那麼它一定是個座標;如果你有可能成為成就地球的太空探索者,那麼你就會是;如果曼恩博士有可能造假,那他就是騙子;有三個可選擇的星球,如果第一次到達的星球不適合生存,那麼適合生存的星球就會是最後才去的那個;如果我們都不知道黑洞裡究竟是什麼,那麼那裡就會是我們自己的時間和存在在那個時間中的我們;如果她有可能破解那些數據,那麼她就會做到……「墨菲定律」成為諾蘭的猜想與螢幕上的「現實」間最為穩固的橋樑。當然這不是說,庫珀有可能是蜘蛛人,他就會是蜘蛛人。在諾蘭的考量下,片中的一切看似合理。正如卡老師微信上說:「這個人類一家的救世主情懷實在有點認同不了」一樣,我也這麼覺得。而正因為對墨菲定律的巧妙理解,這個看似不可能的故事,因為它存在可能,於是成立。所有情節被這樣一座座橋樑交織在一起。這麼想來會忽然發現,呀,諾蘭真是「狡猾」。

      你會說我在為諾蘭私心辯護,好吧,我承認。確實,無論諾蘭塑造了什麼超級英雄,都是諾蘭私心,就像他讓夢境「可見可控」,讓時間「可視可觸」一樣。

四.所謂人性

      從《追隨》到《星際穿越》,至今,諾蘭共導演了九部電影。除《白夜追兇》外,諾蘭均參與編劇。諾蘭是講故事的高手,但他塑造的人物卻並不飽滿。當我們把九部影片擺在一起看時,這種感覺尤為明顯。人物都有突出的特點,但除了突出的特點外,便少了很多應有成份。就像《星際穿越》中,對庫珀父親身份的渲染大過了其太空人的身份,以致他冒險深入黑洞而與布蘭德分開時,觀眾並沒有很多情緒。這點讓我在寫首篇影評時甚至覺得,全片是以科幻為外衣,情感才是主角。但回過頭再來想,情感很強烈,其實也很簡單。換言之,影片中親情的部份很精彩,但只有這些是並不夠的。

      庫珀以絕對正面的形象出現,讓人聯想到諾蘭的蝙蝠俠,都有著超級英雄慣有的勇敢執著。但對於一個要有厚度的人物而言,這並不夠。再看別的角色,布蘭德父女都很矛盾,但從整部影片來看,角色都很平,不立體。這與演員無關。可以說,布蘭德是我所見的安妮·海瑟薇塑造的最成熟角色。同樣,馬修·麥康納在片中的表演是驚人的,他完全駕馭了這樣一個複雜題材中的「超級英雄」,他的表演讓觀眾在即使影片節奏飛快的情況下,也可以感到安心。但我覺得,諾蘭在塑造人物時,擺脫不了他自己的模式,即人的複雜性,也就是諾蘭一隻強調的人性。但諾蘭似乎過於超級英雄式、「簡單粗暴」地刻畫人性。這在他的蝙蝠俠系列中尤為明顯。他的模式運用在超級英雄中,或許顯得新穎——這大概是因為之前的超級英雄太「簡單粗暴」。但當這些元素挪用到超級英雄外的「正常世界」時,便顯得簡陋了。甚至可以說,他早期的《追隨》、《記憶碎片》、《白夜追兇》相對更有層次。這可能因為早期的幾部影片試圖構建的世界並不像後來那麼大、那麼複雜。諾蘭嘗試在《全面啟動》中,讓萊昂納多飾演的柯布不止做一個盜夢師,還要做「愛人」、「父親」,出發點固然沒錯,但後兩者的塑造略欠,無法喚起觀眾的經驗與情緒。

      然而,諾蘭的影片中,配角的塑造往往比主角更為飽滿、生動。這可能是因為,配角的戲本身少於主角,再加諾蘭對人性理解正適宜配角的戲份。所以我們看到《追隨》中的「柯布」,《白夜追兇》中的希拉蕊·斯萬克(飾艾利),《暗黑騎士》中的希斯·萊傑(飾小丑),還有《星際穿越》裡的卡西·阿弗萊克(飾成年湯姆)、馬特·達蒙(飾曼恩)等等都很精彩。湯姆在《星際穿越》中戲份遠遠少於妹妹墨菲,但這僅有的幾次出場足以讓這個角色發光。

      湯姆成績雖然不如妹妹,也愛開妹妹玩笑,但他是一直是愛父親的,即便他嘴上不說。在墨菲從來不去給父親發視訊的那些歲月裡,湯姆將自己和家裡的情況及時向父親轉述,不管父親是否能收到資訊,他堅持將幸福與哀痛告訴父親。雖然後來在和墨菲吵架時說「是外公把我養大的」,但這是氣話。他為什麼不離開農場,他難道不希望家人健康嗎?農場是他過往記憶的寄託,這就是他把孩子和外公都葬在屋子後面的原因了。他難道不知道是誰故意燒了玉米地嗎?從卡西的表演可以看出,他並不驚訝,他是了解妹妹的。這就是為什麼墨菲發現答案後激動地抱住湯姆,湯姆表情木訥、一言不發。如果他是墨菲所以為的蠢貨,他應該是墨菲的助手預料中那樣(墨菲的助手那時抄起了一個工具當作武器)——不講理地又一次打人。鏡頭繞過墨菲給湯姆特寫,湯姆此時的無聲說明了太多:留守農場、對家裡陳設不做改變,也是守衛對父親的記憶;不論墨菲說的是否是真的,他都選擇相信,因為父親離開他們太久太久了。

      諾蘭一直來試圖增加影片的厚度,而他所有影片的厚度大多貢獻於他大膽的猜想與構思,換言之,諾蘭似乎過於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世界,而生活在那個世界中的人雖然尖銳但太輕太薄。

五.仰望星空

      從1902年喬治·梅里愛拍攝了第一部科幻片兼太空電影《月球旅行記》到今年的《星際穿越》,人類在螢幕上仰望星空已滿112週年。人類從扮演征服者,慢慢變為拓荒者、冒險家。

      上半年,就梅里愛《月球旅行記》作了專題研究,成文萬餘字。我們從其所改編的小說,到拍攝技術,再到場景等進行分析、討論。算是對這部最早太空電影做了一次了解。1902年,飛入太空還不過是夢想,梅里愛依據凡爾納、威爾斯的文字及自己的想像,把「太空」呈現在世人面前。

      同樣在人類真正發射火箭前拍攝的太空電影還有1929年弗里茲·朗的《月裡嫦娥》。其中火箭的造型較之於《月球旅行記》更接近後來的火箭造型了。這時,螢幕上的人類不再是坐「火箭」被大炮轟去月球,而更接近後來現實中火箭發射去太空;不再是去月球與外星人大戰,而是一次冒險,包括尋找財富——金礦。到後來,火箭真正上天后,這類浪漫的猜想自然大幅度減少,雖然後來的《阿凡達》似乎一定程度上回到了這一「原始」的題材。

      在人類開始太空探索之後,螢幕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反思。從當年庫布里克詩意地發問,到今天諾蘭小心翼翼地猜測,螢幕上對太空的探索與現實中的探索並排行進,互相攙扶。

      然而,所謂「相互攙扶」很容易讓電影有其他的色彩。且不說《阿波羅13號》這類電影無法避免對國家政治軍事實力的展示,就連《星際穿越》居然也「無法避免」?在人類陷入生存危機之時,美國仍舊選擇單打獨鬥,而且是在地下悄悄地單打獨鬥?不過是從上到下的超級英雄情結吧。在這點上,墨西哥導演的阿方索·卡隆極力減弱了這種色彩——在講述《地心引力》這樣一個小且精悍的故事同時,不忘「歌頌」一下國際合作精神。

      此外,與大多太空電影一樣,《星際穿越》也為我們貢獻了它的外星世界。後來發現,三個備選的星球以色調的不同分出了差異:兩個人類無法生存的星球呈冷色調,最後出現的可以生存的星球呈暖色調。

      有的影評就說,諾蘭想像力有限,構建的外星世界,不是全是水就是一片荒漠。不得不說,從「水」星到「冰」星,只是「兩點水」的差異確實讓觀眾感到審美疲勞。又不得不說,影片是用心良苦啊,用色調喚起觀眾在觀看時的感受。全是冰與全是水,色調上統一,再加上天氣都顯得陰冷,使之充斥著壓抑感。哪怕在「水」星,滿是水的場景讓人覺得寧靜,但隨之而來的巨浪則暴露了這個星球潛藏著的、難以預料的騷動、危機。

      在曼恩博士所在的星球,影片沒有大筆墨地給其特地設計的大山大石以特寫,而是讓它們作為發展的背景或環境出鏡。但從這些不多的場景來看,那些冰山造型像極了在西方16、17世紀克意寫實的銅版畫中的風景,或是中國畫在元、明及之後出現的一些個人色彩極濃的山水;當然,這更接近在梅里愛、弗朗茲等等科幻片導演,一代代相互補充、相互借鑑而形成的外星世界套式。

      如果把所有電影中的外星場景排列在一起看,那會是多麼有意思!這確實是一個值得研討的問題。另外,對那些飛行器、機器人等也可以這麼做。《星際穿越》中的飛行器,像極了諾蘭的蝙蝠車,特別是《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中那代。至於機器人,《星際穿越》中的機器人可謂別樣:拋棄了傳統機器人必備的五官,代替以更為直觀的螢幕;功能更加完備,效率更高,非常專業;在執行不同任務時,造型都保持其獨特的優雅,在快速涉水營救布蘭德時尤為突顯。

       《星際穿越》其實提出了一個相對悲觀的未來觀——人類最終還是放棄地球。持有同樣觀點的影片中,讓人印象深刻的有《機器人瓦力》等。從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星際穿越》是《機器人瓦力》的悲劇前傳,《機器人瓦力》是《星際穿越》的喜劇續集。這自然是玩笑。但仔細想來,即便《星際穿越》塑造了一個超級英雄式的形象,但也無法讓人類繼續留在地球。這是諾蘭的悲觀預言嗎?我想,這更是對當下的反思。人類是渺小的,但人類的智慧可以讓人站得更高。

      而人站得越來越高時,從不會忘記回頭看看家鄉。這或是人類擺脫不去的鄉情。和許多太空電影一樣,《星際穿越》也不斷重複著「回家去」的念想。從太空電影出現至今,地球的模樣一直承載著故事裡冒險家們對家鄉的深情。就像《星際穿越》里,飛船離開地球,透過弦窗看見地球藍色的影子。1902年,梅里愛的《月球旅行記》「實現了」第一次在月球回望地球,於我這是最讓人激動的片段:

      「當科學家們向地球揮手時,他們退向畫面,或說「舞台」右側,脫帽、揮手。地球升起,露出有非洲和歐洲的那一面,這看來是梅里愛刻意所為。他當時或是這樣想像的:來自法國的科學家們到達月球後,看見自己在地球的家鄉,是該有多麼興奮。人們從沒有以這個角度看過地球(只從這個角度看過地球儀,毫無疑問,這一畫面也正依據地球儀),當梅里愛將這一個視角轉移到電影中——人們從月球這一角度看時,觀眾或會想像自己是那幾位科學家中的一員,一種從未有過的對「家」的情感和對這一視角的驚奇油然而生。

      1966年環月1號拍到了第一張從月球看地球的照片,由於是黑白照片,我們只能看出地球被大片雲層包圍。1968年,阿波羅8號拍到了首張從月球看地球的彩色照片。人們也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見了這個藍色星球。這時人們的感受和當年《月球旅行記》的觀眾的感受會有什麼不同呢?這並非像一直來的想像忽然成真的那種驚喜興奮,更多的或是冷靜與反思。就在梅里愛《月球旅行記》的半個世紀後,太空技術日益發達。直到如今,從月球看地球的照片恐不稀奇,類似從火星等角度看地球的照片,似乎是一個太空技術發達的國家理所當然的『驚喜』。」(節選自作業《梅里愛研究》)

      《星際穿越》里,人類離開了地球,但太空站裡的格局,還是以前人們在地球上生活時的樣子。當庫珀把耳機遞給羅米利,一片安寂的宇宙間響起雨聲,雷聲,鳥叫聲,這是多麼動人。有些東西大概是擺脫不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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