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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Archer Baiyuan Liu

箭士柳白猿/箭客柳白猿/JudgeArcher

6.2 / 687人    94分鐘

導演: 徐浩峰
編劇: 徐浩峰
演員: 宋洋 趙崢 李呈媛 于承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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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

2016-03-14 02:08:06

《箭士柳白猿》中的三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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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劇透
首先,這是一個男人的故事
    故事的一開始是提褲帶的地主,按在地上的少年,秸稈堆裡的女人。這不到一分鐘的寥寥幾筆描繪的,是一個男人年少時的內心創傷。創傷,在情緒上往往是一種遺憾,一種在深夜中無數次想像回到過去改變一切的遐想,是一個男人成長的內在根源。至尊寶對牛魔王霸佔紫霞仙子的無力,張震對小明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憤怒,馬小軍在米蘭面前的稚嫩與卑微歸根結底都是這種創傷的體現。面對創傷,男人往往有兩種方法,一是重新闡述這個世界逼迫自己釋懷:自雙喜跳牆開始,這個世界就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展開,他不再是雙喜,他是柳白猿,他沒有姐姐。二是增強自己的能力不然創傷再次出現:所以,他會答應幫忙,他會張開雙臂抱住女人,因為他俠術已成,可以行俠仗義,挽救被豪強欺凌的女人。
    可是,男人一生的成長,往往是被這個世界一次次無情地扇巴掌的過程。原來所謂的幫忙根本是一次陰謀,原來放棄柳白猿所拯救的女人根本就是他人之妻。有一種崩潰叫做兩次踩在同一堆狗屎上,於是這個男人再次縮成一團,再次自我放逐,再次否定了這個世界。於是他從故事最開始的地方尋找自己,卻發現原來一路走來打錯已經鑄成,原來很多錯誤根本沒有挽回的途徑。於是他意識到比地主強暴姐姐更殘酷的是自己因為懦弱拋棄了姐姐,比無法戰勝的對手更絕望的是一個永遠找不到的人。於是他對著大河射出四箭,來祭奠那個在他心中已經死亡的柳白猿。四箭之後,他終於面對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他決定戰勝自己,去尋找那個心中的業障——女人。
    故事的最後,在射出那一箭時,他彷彿看到了他的姐姐,姐姐有了丈夫和孩子,開始了平靜的生活。當年少的創傷被撫平,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自己的初心,於是這一箭他是無敵的存在。爆炸摧毀了他的一條腿,世上也再無柳白猿,但和女人包餃子的那一刻他平和而專注,女人離開那一刻他再也心無波瀾。至此,一個男人的故事結束,少年的無知與創傷徹底蛻化,一個男人破繭而出,可是我們再也無法知道他內心深處是一汪清水,還是一片死去的沼澤。

其次,這是一個武林的故事。
    故事的一開始,導演就交待了一個大背景——武館和軍閥,武林人士最後蝸居的角落。武館裡,都是一張張麻木不仁的臉,他們虛偽、衝動、無情,毫無生氣地守著一座座破落的武館度日,把一切希望放在柳白猿身上。軍隊裡,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飢渴的臉,他們野心勃勃,舉止浮躁,尋找著能夠建功立業的主公,策劃著名一個個陰謀。至此,武林人士要嘛在軍隊的絞肉機中殘殺,要嘛在武館的墳墓里等死。
    柳白猿說,他是武館人,不是江湖人,他的是武館派的最強者,代表的是舊時代武林的規矩。匡一民是江湖人,三十二歲就厭倦了踢館,是投靠軍閥最接近成功的人,代表的是習武之人新的出路。但他們到底是武林中人,骨子裡還是想要用武林的方式解決爭鬥。可是費盡心機的他們,最後解決問題還是用了槍,這代表了武林之路在軍隊走到了死胡同。匡一民再次回到武館去尋找柳白猿的時候,發現沒有柳白猿的武林根本就是一張一撕就破的廢紙。當年踢館還有人叫喚幾聲,如今卻都已麻木不仁,這是已經屍化的武館,死的不能再死。於是乎,所謂的兩條出路都是死路。上一代的柳白猿死於三聲槍響,這一代的柳白猿被炸殘一條腿。兩位高手最後的比武,只不過是一場華麗的葬禮,誰勝誰負,毫無意義。然而,屍化的武館依舊會存在,投機者依舊會前赴後繼地投身軍閥。
    故事的最後,導演並沒有給沒落的武林埋下什麼希望,就如同全片的季節只有秋冬兩季,看不到任何春天的枝椏。

最後,這個故事裡談論了女人。
    徐導對女人的外在品味很固定:溫婉的面容、修長的身材、白人女性的驚鴻一瞥。無論是《師父》裡的宋佳、蔣雯麗、賣茶小妹還是《柳白猿》中的二冬、月牙紅、姐姐都沒有跳出這個範疇。但是在徐導的故事裡,女人從來不是主角,而是一種象徵。這種象徵有時候是一種女性的美,那時男人的渴望和精神動力。無論是二冬穿著睡衣從床上往下望的「男朋友」視角,還是月牙紅鑽進水果店的簾子取暖時天真無邪的笑容,都把女人的美和男人的渴望刻畫得淋漓盡致。本來我覺得穿旗袍的女人,很少能超出《花樣年華》中的張曼玉,徐導卻輕易地做到了。有時候這種象徵是男人的歸宿,《師父》裡的賣茶小妹,帶去巴西種可可的西洋女人,在池塘邊洗衣服的姐姐,都是一種男人對歸宿的嚮往。
    但是,最多的時候,女人在徐浩峰的手中,代表的是一種對強權的依附以及這種依附背後的無奈。二冬依附的是軍閥體系,她本就是軍閥世界的二代,武林人的身份反而是次要的。無論是一開始的勾引,還是最後救了柳白猿之後想用比武來留住人,事情都沒有按照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最後一聲看一眼,從她的角度有太多的無奈。月牙紅依附的是匡一民,她無論是把自己定義為一個妻子還是一個楊乃興的最隨著都沒有成功。她的男人沒有把她當妻子,她追隨的楊爺死在她眼前。她最後的無奈,是匡一民不死,她也沒法拋棄自己過去的身份,更不想否定自己過去十年的事業,於是他只能繼續隨他而去。即使《師父》裡看似獨立的賣茶小妹,在遇到廖凡之後還是希望廖凡能夠幫忙主持公道。所以徐導的電影裡幾乎沒有一個真正能夠獨立的女性角色,但我覺得他對於亂世中的女性是憐憫的。在《柳白猿》中有兩場群戲,一場是柳白猿出手打翻了整個武行,幾個女人在二樓面無表情地看著樓下的一切;另一場是匡一民為了找出柳白猿在武行比武時殺人,兩個女人冷漠地在門口看著一切。這些女人都衣著樸素,一臉麻木,她們代表的是依附於男人而已經心死的女人,是那個時代不被銘記的閒雜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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