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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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很多遺憾，譬如我們永遠也不會飛。但是翅膀有很多種，我們可以用塑料或帆布做一個，一樣能夠飛起來。《哪一天我們去飛》從海報到陣容都透露著原汁原味港產片的味道，格局小但因侷促而溫暖，林海峰楊千嬅，大寫的純正港男港女，看海報是匪夷所思的配搭，真的在電影裡看到了卻覺得迷之合襯，一對被生活的無趣磨去熱情的面臨中年危機的中學情侶，眼中的疲憊和被歲月拉扯著下垂的眼角一樣無從掩飾。


如果選了蘇博文……

開篇的時候，余鳳芝已經選好了彭盛華，過著安逸平淡的生活，偶爾鬧矛盾，第二天又和好，婚姻是習慣也是妥協。

時間倒回二十年，面前有兩條路。選左還是選右，結果都無從預知。余鳳芝精靈活潑，點燃了彭盛華和蘇博文這對風格迥異的好兄弟青澀的愛情。爛俗的三角故事，故事三方得體公平的小曖昧卻令人回甘不已，就像流星花園的故事一樣，雖然杉菜最初喜歡的是花澤類，贏得她的最終卻是道明寺。斯文木訥的蘇博文也會為一見鍾情的余鳳芝耍耍請沒有零錢的她喝維他奶的小心機，油嘴滑舌的彭盛華乾脆在二人組合獲獎時將余鳳芝也拉上台；逃課的余鳳芝偶遇被特批不用上課的蘇博文，從兩側一起推著展板，偷笑以為對方看不見之際，展板突然掉下來，兩人相視而笑；在月球老師空聊理想轉過頭板書的時候，彭盛華疊好飛機，蘇博文瞄準角度，紙飛機準確無誤地降落到余鳳芝的手肘上，兩個男生張牙舞爪地進行沉默的慶祝；三人在秘密後山發現被遺棄的鸚鵡時，軟磨硬泡管後勤的德叔收養，又七手八腳搭好一個鳥籠；大雨中余鳳芝糾結於拋棄她的父親讓她移居英國的提議時，兩個人擔心論著理想定義合上眼的余鳳芝死了而去探她的鼻息，余鳳芝突然睜開眼，兩個人嚇得差點彈起來……這段年月太美好，溫暖的色調讓二十年前的往事過了塑，保留著暖意洋洋的樣子。

但是問題是無法逃避的，選彭盛華，還是蘇博文？兩個男孩子一直以公開公正的方式比賽，互有勝負。私以為余鳳芝一直更喜歡的是蘇博文，但他在天台里提出那句「和我一起去英國吧」太沉重太遙遠，把尚因對父親之怨而不願移居的余鳳芝嚇壞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認真沉穩的蘇博文，在余鳳芝面臨人生分岔路的時候令她再附上未來的恐懼，是一個美麗的也是終身的錯誤。余鳳芝依然信任蘇博文，神經大條如她還讓蘇博文看風換衣服去赴彭盛華的約會。只是，這一次，彭盛華沒有約上蘇博文。彭盛華和余鳳芝在電子音樂的迷離燈光下盡情吶喊，喝著七彩的雞尾酒，這一次，彭盛華贏了，因為他令余鳳芝最壓抑之時感受到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激情和奔放。第二天，蘇博文為出酒疹的余鳳芝打了彭盛華一拳，瞥向樓上的余鳳芝那一眼，宣佈了他下定決心要令余鳳芝一輩子受到他成熟的保護，而不是和彭盛華一起瘋瘋癲癲受到誤傷。

蘇博文是個物理很好的大夢想家。彭盛華帶餘鳳芝坐上了飛車，蘇博文卻要帶餘鳳芝一起飛——那些紙飛機水火箭，都是兩個男孩對飛的痴迷。蘇博文消失了一個禮拜，在廣闊的秘密草地上來回奔跑，試圖飛翔，又奇蹟般地成功了。彭盛華則用自己的雙手為余鳳芝打造了一個香港，描繪了一個可見可觸的未來。兩個男孩都那麼認真專注地付出著，天都不忍心下決定，兩個人只好又退回命運的同一起跑線上。聽從著運氣的發落。

蘇博文驕傲地站在滑翔機前，從黃昏等到日落，靜靜地矗立著。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余鳳芝來不及打開的紙飛機，看到了玫瑰園裡，余鳳芝和彭盛華慢慢靠近，整個香港都在為他們發亮。

二十年以後，余鳳芝看著彭盛華出軌的證據和他無力的辯駁，畫面早已從橙紅的溫暖色調掉落到灰藍的冷調，二十年前青春的美夢早已驚醒，踏入現實生活的冷淡甚至破碎，余鳳芝後悔，不禁地幻想著另外一種可能，如果當初選擇了蘇博文，現在的她大概會很幸福，不會被冷漠的歲月磨成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也不需在每個清晨悶氣把湯都倒掉。

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做出選擇的不是余鳳芝，是緣份，是命運。余鳳芝無從可怨，她只能幻想著自己沒有經歷過的B面完美無缺，幸福快樂——但其實她不知道，也許她也明白，如果當初命運替她選擇了蘇博文，生活只是換了另外一種滿目蒼夷罷了。但余鳳芝還是忍不住想去探求，回到選擇的地方，回望自己過去的生活，審視著歲月零落的一切，在探尋突然消失的蘇博文的路上重新渴求著生活新的火光。她在識破彭盛華的謊言時在公車上笑得很真誠，也許彭盛華的出軌給她提供了一種新生活的出口，重新給了她做夢的機會。這樣的余鳳芝，也是一個個在後悔自己的選擇，在忍受中不斷狂想另一種生活的普通人。


再次戀上余鳳芝

很遺憾，活躍嘴賤的彭盛華難逃俗套地成為了雙面人，在外風生水起幽默搞怪，對余鳳芝卻只有疲憊懶散和一句句蒼白的對不起，最難接受的是他居然有了外遇。當初的甜蜜和純粹，不知為何就變得不堪一擊了。難道愛情真的會有保存期限，哪怕當初山盟海誓，還是逃不過另覓新歡的噁心套路嗎？

當小三設定為內地人的時候，我的內心很反感。但令人意外的是，這個小三其貌不揚，剪著短髮，也能看出是個獨立的女子。瞬間我就明白了，彭盛華的外遇不是生理需求，而是心理的補償，連彭盛華自己也沒有明白，留著俐落短髮的Lina就像余鳳芝的一個影子，是他對往日的一種貪杯留戀，他試圖在新人Lina的身上找回余鳳芝被歲月帶走的靈氣和激情，卻不知道自己和余鳳芝的死氣沉沉是雙方共同造成的。彭盛華和余鳳芝因為太了解對方，所以略去的溝通的必要，讓對方無可避免地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工作繁忙，生活千篇一律，難以打破的固定腳步，雙方都很堅持地維繫著感情，青春時心動的對望早已在柴米油鹽中消逝，但他們都心平氣和地接受著生活的必經階段，也許他們還在盼望著退休了，他們還能牽著手回仁英，逛草地玩水火箭。中年是難熬的，但在沉默和隱瞞中，他們都在努力地守候著。在醉酒的時分，失足的彭盛華才涕泗橫流地發覺自己的愛還是死死釘在余鳳芝上，他慌了神，原來自己比想像中深情得多。他要回頭了，余鳳芝卻想時光倒流二十年。

結局並不圓滿，設定卻願得有些超現實。Lina是蘇博文在英國讀書時的女友，不由得感嘆，蘇博文和彭盛華是一等一的好兄弟，在異國他鄉戀上Lina的時候，蘇博文是不是又有在醉酒的瞬間看到了余鳳芝的影子呢？得知蘇博文的死訊，余鳳芝摸著那副飛行目鏡獨自痛哭流涕，在彭盛華回家的時候，她已經擦乾眼淚，張開懷抱迎接崩潰的丈夫。兩個人坐在沙發前，彭盛華無助地倚著余鳳芝，默默流淚。這個時候，他們是好朋友的身份，就像二十年前一樣，悼念著另一位先他們一步飛上天堂的好友。第二天一早，余鳳芝摘下婚戒，不再抱有B面的幻想，試圖重新找回那個散發著光彩的自己。

余鳳芝探訪蘇博文之墓，看到手工王彭盛華為他做出了二十年前一模一樣的裝飾。余鳳芝笑，時光改變了很多，卻沒有改變手工王那片莽撞的真誠。兩個人的婚姻是否會繼續，善良的我自然是樂觀的，畢竟要從心理上對得起自己流了半個小時的滿眶熱淚。影片結尾不出意外地回到了帶著柔光的仁英，兩個歷經波折的中年人帶著師弟師妹放飛機，飛機五彩斑斕，在太陽光下自由飛翔，就像蘇博文當初在繪本上的畫一樣，帶著童話的色彩。物理天才、飛行學會永遠名譽會長、永遠十八歲的蘇博文，這裡的三十八種飛機，你都聽出來了嗎？你最叻啦，我們三個當中，只有你會飛。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