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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Archer Baiyuan Liu

箭士柳白猿/箭客柳白猿/JudgeArcher

6.2 / 693人    94分鐘

導演: 徐浩峰
編劇: 徐浩峰
演員: 宋洋 趙崢 李呈媛 于承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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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然

2016-03-22 20:05:16

弓與生同名,作用卻是死


《箭士柳白猿》是徐浩峰的第二部長片,脫胎於他的小說《柳白猿別傳》。小說里,柳白猿是刺客,目標是楊杏佛。到了電影,柳白猿是武林仲裁人,後來才有刺客的新身份。刺客,是另一股改寫時代的力量,《柳白猿別傳》說,他們終究還是成了受時代擺弄的棋子。《箭士柳白猿》向上一躍,雖然說的還是個體與時代纏繞的問題,但它展現了人如何面對相約瓦全的世界,留存一份體面。 一 徐浩峰說,寫小說是為日後拍電影。也許,他將小說當做電影大綱寫?他寫柳白猿與鄧靈靈(對應片中月牙紅一角)了斷,一柄飛刀紮在後者的鏡面映像上,太有畫面感了,徐浩峰將它留在了電影。但原著是柳白猿一人的成長史,借陳凱歌的話,其餘角色如灑出的一把珍珠,是柳白猿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缺乏與主角的黏性。於是,徐浩峰捏緊了人物關係,多出了這些牽絆——柳白猿與二冬,二冬與過德誠,過德誠與匡一民。 現在,他們的關係如一張密網,電影不至於鬆散。當然,徐浩峰自己也說,相比動作,他對人物更感興趣。徐浩峰以寫武行聞名,但《柳白猿別傳》寫了一段民國秘聞,庶幾與武行無涉,電影中,他將柳白猿改造成武林仲裁人,又添寫了另一組習武之人——匡一民與過德誠。只不過,這二位如今各自輔佐一位軍閥,顯現出更深遠的時代脈象——武林與政界的糾葛。 論人物的豐厚性,電影有勝過小說之處。古希臘哲人赫拉克利特說,弓與生同名,作用卻是死。柳白猿的故事,說的不就是這個嗎?巧的是,柳白猿正是一個箭士。弓箭賜予柳白猿新生,卻令他捲入險惡江湖。他是一個武林仲裁人,卻要去幹一件刺殺。 赫拉克利特的話,說的正是這樣的「緊張」。生與死,成與敗,從來是緊張之事。 更重要的是,柳白猿與匡一民被結構成了一組鏡像。柳白猿以弓立世,經歷了月牙紅,他失去裁斷武林的氣勢,心念塌了。匡一民以尋獲明主為志,經歷了楊乃興遇刺,他才知,自己是無才無福之人,心念也塌了。這是兩個敗者的故事,他們都輸給了時勢,這是他們與時代之間的「緊張」。 二 柳白猿與匡一民,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 沒有身後身,也是小說的結局。柳白猿眼前一白,身體消融在火光中。再看電影,柳白猿的師父留下一段話,他說柳白猿學會了射出去的箭,卻沒學會射回來的箭。月牙紅與二冬,將柳白猿逼向一處死角,柳白猿便一頭栽下去。這不是在說,一個男人如何面對女人的問題,而是一個男人如何應付這個世界的問題,如何應付所有的突如其來與無緣無故。 不過,徐浩峰給了他們一次回頭的機會,為柳白猿與匡一民加了一場比武。此片為比武的意義指了一條新路,這裡沒有正邪之鬥,也不爭名聲,也不爭女人,爭的是一口氣。匡一民感嘆,滿世界的人都在追求投機取巧,比武是不多的,沒法取巧的事。片尾的這場比武,證明的便是這世上還有人懂得純粹之美,願意將自己的時間交付給純粹。 生活,總是令人失望。徐浩峰的一系列武學口述,反覆說了一件事,老一輩的好東西終將被忘掉,被辜負。就像電影裡的過德誠,他以為自己有了別開生面的武學領悟,但終是自欺欺人,更別說,師父的本領,他也沒接著,或者說不想接。徐浩峰的焦慮,是藝絕人衰——沒辦法,這也是現實。所以,他需要安排柳白猿與匡一民來一次比武,告訴你,人還可以亮出這樣的神采。 三 金馬獎當年給了《箭士柳白猿》三項提名,改編劇本、動作設計、原創配樂。這三項,是導演風格的顯現。 動作設計,徐浩峰以真實拳腳入戲,最終剪輯呢,也不是香港武術片慣用的構成式剪輯,要嘛長鏡頭,要嘛只留關鍵幾招。原創配樂,《箭士柳白猿》挪用管風琴,其後,《師父》移入電子樂。配器新鮮,這是面兒上的,底下,還有民國時代變局這層意思。改編劇本,徐浩峰著眼的,是人物關係與敘事結構,這兩處是一定要動的——當然,這也是任何改編劇本的關鍵。《箭士柳白猿》的敘事,留有寫意畫般的想像空間,原著如工筆,一目瞭然。視覺表述上,水果店那面變形的玻璃,端的是一處妙筆。 通常討論徐浩峰,重在他捕捉了一段逝去的武林。舊日的武行、人情、世故,仿若遙遠的傳說,因此,徐浩峰給予人的刺激,首先就是一幕幕人文奇觀。他說,我們百年來的習慣動作,便是詆毀民族優質,那麼,他的小說寫作與電影寫作,就是要重現民族優質。但這不是大眾共識,徐浩峰的作品,大多數人估計只當傳奇來看。 徐浩峰的對白,往往頗可玩味,《箭士柳白猿》——你能切直箭杆,便會善待他人,《師父》——男人對女人不重要,女人過的是自己的生死。但對白,也是徐浩峰為人詬病的一點——一,說理與炫學太重;二,所有角色的口氣都一樣。更嚴重的,自然是第二點,這是無法辯駁的。至於第一點,只能說,這是徐浩峰的風格。風格,無法求全,但有上出的空間。炫學並非致命,日系推理甚至有炫學一派,問題是,徐浩峰日後如何拿捏好炫學的分寸。 分寸,倒是徐浩峰塑造的人物,無論行事說話,往往有極好的分寸。柳白猿與月牙紅這一段情事的結局是怎樣的呢?月牙紅如一老臣,隨匡一民而去,柳白猿只是一路目送。二冬最後與柳白猿相遇古塔,柳白猿問她來幹嘛,她說,看一眼。過德誠完全可以特務手段對付匡一民,但起初,他選擇的仍是比武。這是徐浩峰心裡中國人的「樣兒」,但多少,也是他對眼前人事的厭倦吧。尤其是這些年,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越來越激烈,不留餘地,不懂照顧人心。 四 史航說,徐浩峰貴人語遲。徐浩峰的作品,往往也有遲緩之力,朝向這個高速的時代。(by 淹然) 原載《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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