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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Archer Baiyuan Liu

箭士柳白猿/箭客柳白猿/JudgeArcher

6.2 / 687人    94分鐘

導演: 徐浩峰
編劇: 徐浩峰
演員: 宋洋 趙崢 李呈媛 于承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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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味

2016-03-24 08:06:34

世上再無柳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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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再無柳白猿?
 元味

1.
 
《箭士柳白猿》,徐浩峰的舊作新映,評論兩級。說好的,曰其獨到風格,說差的,曰其自娛自樂。
 
其實兩極到了頭就是一極。一眼望去,作品實在乾澀,干到一點商業元素也不考慮,澀到常人觀劇心理也不顧及。情節推進極為「情緒化」,比如月牙紅來勾引柳白猿,說著話突然就臥倒地上。柳白猿夜坐街頭仰脖子飲酒,轉頭就醉倒。柳白猿和二冬過招,兩人扭打在一起,突然就開口說要回家……更不要說二冬那個復仇計劃,這柳白猿來來回回的反覆,全由他心念陡轉之間。
 
這看起來會讓人聯想起音樂裡的乾聲素材,或者是不著一文墨跡未乾的畫作。都是硬貨卻又像是半成品一般。
 
但實際上,當你的意識跟得一愣一愣,他又突然停下來等你,甚至慢得可以。比如鏡頭裡反覆出現的「來」和「往」。當匡一民和他追隨的下野軍閥楊乃興兩人同行時,甚至連步態幾乎都完全一致,慢悠悠晃進你的視野,又漸漸淡出去。
 
而且,片子對大量動作鏡頭的設計其實充滿心思,每一處亦不吝音效的放大,目的是儘量還原和接近作品意圖呈現的武學本身,並不惜摒棄替身,同時摒棄的還有一般武打片裡常見的復仇故事邏輯和血腥刺激場面——這些最能吸引眼球的常規做法。
 
「半成品」的背後恰恰有創作者自己的慢工細活,所以與其說是自娛自樂,不如說是有意取捨。當然,說是任性也可以。就好像攝影作品的後期,只把自認為重要的加以凸顯,其餘則渾然不顧。哪怕噪點成倍增加,哪怕失卻了表面的相貌。我的片子我做主。
 
可是,你在人以為康莊大道的地方顛簸不堪,在人本想一略而過的地方放慢節奏,又沒有足夠誇張的外在渲染與刺激,票房飄紅才是新聞。
 
那麼他的意圖何在?
 


2.

或許答案就在片中匡一民的扮演者,於承惠老爺子的槍法里。按介紹說,於老練的槍法叫岳武穆十三槍,是功力型槍法,招法簡單,不以招克敵,是以勁克敵。
 
卸掉常規的招數,像極了「以勁克敵」。《箭士柳白猿》顯然在追求他自己的「勁」。
這個勁又是什麼?
 
開篇就是殘酷。雙喜瘋了,寺裡的和尚讓他做一個跳牆和尚,留個紙人寫上名字,代為修行,真人跳牆而出,聽到的第一句就是新的姓名,相當於再世為人。但當你以為開始了全新的人生,實則卻只是開始了一段複製的旅程,兩代柳白猿就連最後的身殘結果都是一樣。
 
而兩聲槍響之後才出現「柳白猿」三個字,中槍倒地的柳白猿其實就是一個明喻:新的時代開始了,柳白猿的人生尚未啟航,其存世的實用價值已然宣告終結。
 
片中餘人的命也好不到哪裡去。導演夠狠,柳白猿對二冬:不愛你就是不愛你;月牙紅之於柳白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過德誠對其師傅匡一民: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楊乃興之於匡一民,保不住就是保不住;而一心尋姐的柳白猿:見不著(姐姐)就是見不著,就是遇見了(死裡逃生的柳白猿爬上的似乎就是姐姐的船)也相逢不相識。
 
每個人歷經劫難卻結局早定,加上管風琴的配樂,有點默片般的憂鬱神秘,一種宿命感縈繞不散。這就是影片的勁兒?
 
像,又不像。
 
大多數人第一次看此片,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和節奏,等到第二遍時把故事情節的困擾消除了,或許才看出點好來,眼前得見的彷彿是截然不同的兩部電影。那麼《箭士柳白猿》對常規手段的主動卸載和對觀賞者的主動設障後,其結果是不是就像影片開頭預示的柳白猿這個行當已然失卻了常規的功用價值一樣?票房只是早已註定的結局之一。
 
顯然,要是只講宿命就不會有柳白猿這部片子。片子的勁兒並非在此。
 


3.

鏡頭裡「來來往往」,人物命運「直來直去」,而片中人物性格幾乎都是「冥頑不化」:身處亂世中的匡一民,一輩子都在尋找一位值得追隨的「明君」;月牙紅始終對匡一民不離不棄;即便是二冬在片中也自始至終執著替父報仇;更不用說柳白猿,日復一日重複著孤獨又危險的使命。或許他們的心中早知結局,但依然「執迷不悟」。這不禁讓人想起已故劇場大師李國修先生的座右銘,也是其作品《京戲啟示錄》裡的核心思想:「人,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情就功德圓滿了。」
 
沒錯,全片看下來,其核心似乎就在那句話裡:這世界上多的是投機取巧的。
片中人說比武是很難投機取巧的,所以引出了後來柳白猿與匡一民那場比武重頭戲。電影本來也是的,所以徐浩峰拍了一部叫《箭士柳白猿》的電影。好壞不論,至少是電影市場爆紅的當下,為數不多的算得上電影的電影。
 
是以,該片只是借「宿命」來反襯這勁兒。這股勁兒既不是追念,也不是反抗,而是以電影自身踐行這種精神。甚至是一種早知結局的執意而為的實驗和印證。當人們拿票房來檢驗時,就好像拿「人,一輩子能做好一件事情就功德圓滿了。」放在樓市的天枰上衡量一樣。
 
不止於斯。片中反覆出現在柳白猿腦海中的,當初直接導致其發瘋而成了跳牆和尚的姐姐受辱事件,其實不只是如片中所言是點化柳白猿的機緣,更像是影片留給同樣限於困厄的眾生——無論肉身或者精神,一個反求諸己、繼續前行的出口。

即便是片中那一曲《桃花庵》,也是極好的寄託:
 
見公子穿藍衫頭戴俊巾哪,
又溫柔又典雅相貌超群。
看前面好像我那張郎夫學富,
他的骨骼不差半毫分。
 
所以,世上再無柳白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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