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
2016-04-05 06:41:55
這些年,我們一起追的金像獎成了敏感詞
三十五歲,在古代便可以自稱「老夫」,如今聯合國管一再提高青年的上限,香港電影金像獎本來應該英姿勃發,然而自從十年前慶祝了銀婚之後,就進入一種自嗨莫名的境界。2016年,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電影,成為不能說的秘密,我們只能再次感謝周杰倫和陳奕迅等歌手對於新謎語的貢獻,無論如何,這部借喻香港未來的時空政治表態電影所帶來的漣漪,將香港架上了充滿偏見的列車,一如往年陳果的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最佳電影說不得,《哪一天我會飛》僅僅以「差一點我們會飛」獲得最佳電影歌曲,分明也是一種表達。而翁子光導演獲得最佳劇本的《踏雪尋梅》,並一舉拿下所有演員獎項,其實在質量上更勝一籌又一籌,影評人出身的翁子光將一部奇案電影拍攝出別有幾番況味,對香港本土意識的確認和反思,對孤獨的人如何自處的憂愁,對社會亂象和普通民生的揭櫫有著獨到的審視,甚至可以說《踏血尋梅》本身便是對香港電影、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尋找。只不過,真相併非那麼重要,在乎的始終在乎,不在乎的根本就無所謂。電影作為當世最強大的媒介,與觀眾之間的互動,最為徹底和有趣,然而我們關心政治與否,香港電影人必然都通過電影對於他們接收到的刺激做出了反應,而不同地域、態度的觀眾的再反應,便是各行其道。藝術波普在精神身份隨意變動的當下,產生的有效意識反彈,相當有意思。所謂過去的香港,在內地觀眾看來,只能是通過香港電影、電視劇和流行音樂架構出來的想像的現實。而現實中的當今香港,內地人過關很是輕鬆,直接接觸帶來彼此的適應和不適都足夠親切真實。
朋友告訴我,本文應該寫的快樂些,然而我覺得,當年無限美好的內地影迷與香港電影之間的浪漫迷思,也許再也不會再有。「昔我去兮,楊柳依依;今我來兮,雨雪紛紛。」去年有陳奕迅的歌,今年有《樹大招風》,年年敏感詞,開門見山迎客松,懷抱既然不能逗留,才明白事已至此。這一屆最佳導演給了徐克,這位華僑出生於1950年的越南,曾經在香港掀起多次電影浪潮的幹將,如今在內地如魚得水,更是將《智取威虎山》從紅色主旋律電影改編為類型片。此前,更為年老的許鞍華,六年內三年斬獲最佳導演。如今的香港電影,只有兩種,一種面向內地,一種本土意識。老人家的事業重心都在內地,香港是輝煌的過去時,如今拍大片、賺大錢,都必須站在內地這邊;年輕人多有主張,訴求多多,堅持陀地,立場第一、態度第一、權威人士(權力、金錢、社會地位、家長、老師,等等)如何與青年人進行交流,當然是全世界的重大課題,前提還是要看看他們怎麼說,最近幾年香港本土意識強烈的電影較為集中的出現,自然也是溝通的機會。
自從香港電影失去了東南亞票倉之後,一路苟延喘喘到新千年,卻無多少新人頂上來,香港電視業再也無力為電影圈貢獻小鮮肉,隨著香港經濟騰飛更是沒有多少孩子去戲班裡學藝成為新時代的七小福。看今年影帝候選提名,三大天王加兩個家輝,二十年前就是他們,郭富城笑到最後也不算神馬意外,而來自內地的春夏獲得影后,也是金像獎的一個傳統,那就是內地女星與香港中女分庭抗禮。香港電影金像獎歷史上的影帝,出道最晚的謝霆鋒,距今也有二十年。更不用說十年來的最佳電影,從《父子》、《投名狀》、《葉問》、《十月圍城》、《打擂台》、《桃姐》、《寒顫》、《一代宗師》、《黃金時代》等等,絕大多數在各自年度竟正不強烈,然而放置到一起,尤其是與香港電影黃金時期的八九十年代對比,明顯感覺到從電影藝術美學到反映社會的力度,都處於平凡尋常的地位,即便是許鞍華、王家衛、徐克、陳可辛、譚家明等人也是如此,他們這些年來的電影,銳氣不同當年,確實需要新的衝擊。對立和交流,是香港電影的基本現實和對話渠道,不過,似乎各方面既沒做好準備,也不準備去,各自保持著自以為是的「政治上正確」迷之微笑,盡情的當自己是頑童,可以不去管什麼後果和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