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30 15:25:44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踏血尋梅》改編自一起當年駭人聽聞的碎屍案,兇手作案手法之殘忍震驚整個香港,而這部影片也在第三十五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橫掃了所有表演類獎項。我本是抱著去欣賞各位演員精湛演技的心情去看這部電影,而當全片結束,片尾曲響起的時候,螢幕上緩緩地出現了一列字:紀念遠方的嘉梅。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像跌入了一道裂縫中,在裡面沒有喧囂,也感受不到寂靜,只有自己的呼吸聲所產生的共鳴在腦中反覆地迴蕩,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循環往復。我甚至在想那會不會就是靈魂所發出的聲音,它無力改變現狀,只能無奈地一聲嘆息。
一個世界,兩個靈魂。
之所以想到這個標題,是源於片中的一幕,當嘉梅用那種老式的滑蓋手機給他的生父發了一條消息時,鏡頭的畫面一轉從擁擠、紛亂,看上去濕熱感十足的香港民宅切到了空曠、乾冷,甚至有些落後的湖南鄉村。俗話說落葉歸根,或者魂歸故里,但是當我看到那一幕時卻陷入了迷惘。現實中凜冽的寒風和滾燙的熱浪一次又一次地向人們襲來,為了抵禦他們,人們用盡一切辦法去加強防禦、武裝自己,為了不被現實的野獸撕裂,人們把自己從弱不禁風活活改造成了錚錚鐵骨,即便這樣,仍然有太多太多的人敵不過現實的利爪。而當人們再回過頭來看看曾經走過的路時,卻發現早已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你的靈魂還依然緊緊地附著在你的肉體裡嗎?也許答案是肯定的,或者在一次次的改造中被你遺忘在了另一個世界,或者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跌入了那條存在於兩個世界的裂縫之中。
我想嘉梅應該就是靈魂跌進了裂縫中的那類人吧。
嘉梅的生活算不上的悲慘的,但是至少也是淒涼的,在香港這座有著七百萬人口的土地上,她是一個外來者,雖然粵語已經很標準,但是仍然能被聽出口音;低矮的小房間是她和姐姐兩個人共同的臥室。學校裡的老師並不喜歡這個有些安靜的學生,儘管她的成績出色。理所當然的,嘉梅對學校也談不上有什麼喜歡,這是一種無法挽回的惡性循環。嘉梅的媽媽改嫁給了一個沉默的,老態盡顯的香港男人。嘉梅媽媽的命運軌跡從她改嫁到香港後走向了一個更好的方向,這點我們通過嘉梅姐姐的口中也得到了證實。因為這個原因吧,她最終也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帶到了香港,也許她相信自己的女兒也可以像她一樣走上那條看似光明的道路吧。
而現實中的野獸是如此兇猛,它不給人們任何一絲喘息的餘地。嘉梅的夢想是美好的,只是夢想終究只是夢想了,迫於現實的壓力,嘉梅不得不去接受那些辛勞的工作,哪怕這些工作離她的夢想是那麼遠,但畢竟我們還是與現實更近,這就樣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之後,嘉梅最終選擇了成為一縷風塵,我們應該為此批判她嗎?算了吧,在現實面前,誰有比誰更高貴呢。
可是她又是倔強的。當嘉梅媽媽要回了那對價值不菲的耳環時,她憤恨,忿忿不平,甚至有些氣急敗壞,活脫脫一個未成年少女該有的形象和反應。嘉梅媽媽那一巴掌打得倒是清脆:「臭脾氣!你要什麼我沒買給你?誰叫你窮!「對啊,誰叫你窮呢,但是嘉梅就是這般的倔強,她真的自己攢夠了四千多港幣去賣了一副一模一樣的給自己戴上,那個小錢袋裡裝得是零零散散的票子,有五百的、二百的甚至幾十塊的,我不知道這些錢嘉梅攢了多久,但是當她滿心歡喜地站在鏡子前看著那對耳環掛在了她耳朵上時,可能之前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消散了。這對耳環,亦或者那個帥氣的、與他纏綿的男生,這些生活中的小幸福在香港那濕熱、沉悶的天空下顯得如此清澈,卻又顯得她如此孤獨,正如影片的第二個小標題寫的一樣:孤獨的人。
是啊,她終究還是一個孤獨的人,當她滿心歡喜的接到那個男孩的電話去找他見面,對面的那個女生卻又讓天空恢復了它本來的那種晦暗。她微笑著向那個女孩解釋,附和著那個男生說的謊言:「是啊,沒有這回事啊,你女朋友也是緊張你啊。」那天夜裡,當她如往常一樣孤獨地坐在小區花園裡的蹺蹺板上時,對面出現了一個小女孩,嘉梅問她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小女孩一臉調皮回擊說你不也一樣嗎。嘉梅在那一刻的笑容溫暖無比,而這短暫的溫暖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便被小女孩媽媽呼喚她回家的聲音所終結,她又變回了那個孤獨的人。
孤獨是一杯慢性的毒啊,嘉梅就這麼飲著這杯毒藥,孤獨地走在香港的天空下。
很多人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對丁子聰說那句:「我想死。」,可問題是誰又能真的明白呢,她之前和丁在聊天時,丁問她怕不怕死,嘉梅說她是信主的,相信死後能去天堂,做任何想做的事。也許是這看似不經意的對話吧,讓她下定決定對丁說出了那句話。嘉梅和丁子聰,兩個孤獨的人,以及他們早已不知丟棄在何處的靈魂,遇見了,於是才有了這所有的故事。
現實看這起案件,看到的是丁的惡行,認定了他的所作所為是惡性,但是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這真的是惡嗎?誰又能明白,誰又能定義呢。只是那個小女孩再也等不到夜裡坐在蹺蹺板上的那個姐姐了,在湖南的鄉村,那個男人還會期待著下一列南方來的列車嗎。
忘不掉的歲月
印象里是我淡淡泊泊的家
在日記內某夜
你和我像痴心娃娃看天下
薝蓬上面那天空
那年可不一樣嗎
那天我不懂你的話
如今自己繼續每日
製造我熱熱鬧鬧一生
但在美夢裡又渴望
再做個簡簡單單的人
回頭問問這天空
這人生可輕易嗎
這些你到底明白嗎
臉上泛上微熱
發上結著紅蝴蝶
正是那段往事
我思憶中的七月
樹都長得高嗎
記得那一天嗎
你可記得那天惜別
見面卻是無話
再任性吧小娃娃
快樂了便笑吧
讓失去的感覺
又進入我軀體
再乾半杯再找童話國。
——《娃娃看天下》
紀念遠方的人,望你們都不在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