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停歇，如何兼顧眼前路與身後事——湯姆.漢克斯與雲圖導演再度合作，北美新片《國王的全息圖》漫談

先拋開西方媒體對於這部4月新片的褒貶不一，湯姆.漢克斯少見的為自己主演和製作的電影上，添加了一部口碑6分起的作品。從一位普通觀眾的角度，小玄兒坐在電影院裡，和那些同樣期待湯姆新片的影迷一起，在1小時38分鐘裡，並沒有覺得枯燥。如果一定要管中年危機、浪漫愛情和中美國情的影射叫做爛俗情節的話，那麼這部電影裡，確實包含了多樣的元素和多變的風格。



影片來自於《香水》《羅拉快跑》和《雲圖》的導演：湯姆·提克威，對於原著小說的喜愛，從而致電了老朋友：湯姆.漢克斯，邀請他一起製作這部電影。在電影的開篇，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導演講故事的自信，一款電視廣告一樣的夢境場景，簡潔、有力的表述了主人公：艾倫.克萊，人到中年，其實已經接近老年，50多歲的他，面臨著巨額的帳單、消失的大房子、憤怒的妻子，以及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置身窘境的尷尬狀態。



這段硬廣告一樣的怒吼結尾，帶出了在飛機上驚醒的主人公：艾倫.克萊。噩夢剛剛結束，現實版的噩夢才剛剛開始，隨著導演的前情回放，交代了為什麼艾倫.克萊，被賦予這項特殊的工作。這筆聽起來不太可能的交易，正是推銷員經常面臨的境況。原著小說本身的豐富素材，讓電影裡充滿了智慧了旁白。比如艾倫.克萊自述的，銷售人員制定計劃，到達現場，結果一切都變了，但是他們依然要完成銷售任務，這就是推銷員的工作方式，哪怕是回歸傳統的上門推銷。即便這個工作是去沙烏地阿拉伯，向國王推銷全息投影會議系統，銷售員人都要迎難而上。

當你以為影片要刺破美國經濟泡沫，或者講述一段傳奇的商業談判時，影片在主人公：艾倫在酒店度過的第二晚開始，就轉向了家庭與生活的困境。導演把艾倫與妻子和女兒的E-mail回復，呈現的像《哈利波特》系列的魔法信一樣，帶著對方的情緒，表現力十足。妻子對於離婚剩餘事項的步步緊逼，女兒的大學學費和期許，都讓艾倫的艱難差旅，雪上加霜。其中，平淡的演繹一位孤獨男人在酒店裡度過的夜晚，其寂寞和無奈的情調，令人想起2015年的《失常》，孤獨的靈魂從來都是一樣的。你真的時刻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由於主人公推銷員的職業，這部電影自然會被人拿來與1951年的《推銷員之死》相提並論，說它是當代版的《推銷員之死》，一部份是相似的：人物在大環境下的掙扎和無力感，不過另一部份：小說的結尾部份，似乎沒有劇作家：阿瑟.米勒那麼執著於用悲劇來點醒夢幻中的美國人，而是更加浪漫的處理了主人公：艾倫的人生轉折。同時，故事用了大部份的筆墨，描述了推銷員：艾倫，在沙烏地阿拉伯遭遇了複雜的人際關係，本地人的「刁難」、國際友人的「示好」，與司機的「友誼」等等。一連數天，艾倫都無法得知王國何時會來，更無法改善沒有網路、食物和水的團隊工作狀態，比不知道自己甚至何處還要無奈。



更有意思的是，故事中，艾倫自從來到了沙烏地阿拉伯，就無法好好的做在椅子上。帳篷里，天台上，還有司機友人家，他連摔三跤，即便他表現得再自信，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從來不會偽裝堅強，說垮就垮。艾倫不斷的回憶起自己父親的質疑，人生中尷尬的演講，還有他每晚都會查看的，背後的膿包。這些每個人的內心和身上都會存在問題，只不過在艾倫身上是具像化的。就像女兒複述前妻的嘲諷：「無論他在哪裡，他的問題都在這兒。」，而艾倫身陷難纏的婚姻和家庭關係，面臨自己的職業危機和女兒的責任。他可能不會像《推銷員之死》的主人公一樣，走向自殺的悲劇，不過他的身體也開始吃不消了，並且在他的嚴重酗酒下，罷工了。



所謂先迷失再找回自己，艾倫同樣經歷了這個過程，在影片的第30分鐘，他「舉刀放血」，在之後的幾十分鐘裡，甚至心臟病發。不過他卻換來了停頓的休息時間，和司機的日漸熟絡，和醫生展開了一段全新的關係，裡面必然包含了美國與沙特之間的國際關係和文化差異。影片在喜劇的對白之餘，也有嚴肅的話題討論。艾倫被質問，到底是會以美國人的身份，支持美國政府，還是會以朋友的身份，支持司機小哥。而女性醫生的幫助和直接，更是讓艾倫感激和放鬆。



影片的快節奏，不僅僅從開篇開始，之後的一連七天，艾倫都在白天遭遇不同的狀況，夜晚再墜入不同的深淵。簡直是噩夢連連，而這一切都在他接受了切除背後膿包的手術後，變得不再困擾他的內心。於是，國王突然駕到，全息投影的提案順利進行，而他的真誠，也贏得了女美醫生的青睞。如何證明白己對的，別人是錯的。誰又會是一生都平穩掌控自己的人生。影片在繁雜的情節里，向我們展現，人生的永不停歇，而你如何能兼顧身後事與眼前路？答案可能不是固執的強求，而是自然的放手。



導演：湯姆·提克威繼《羅拉快跑》和《香水》之後，展現了他豐富的表現手法，無論是艾倫的醉酒還是噩夢，都顯得那麼魔幻又討喜。而湯姆.漢克斯在《菲利普船長》和《間諜之橋》之後，向我們展示了他飾演小人物的魅力。影片中，你會更多的看到他緊張侷促，強顏歡笑和驚嚇尖叫，令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如果說影片被扣掉的3分多，也許是柔軟的結尾，愛情的回歸，以及老套的中國威脅論吧。太多的電影題材圍繞男人的中年危機：其中包含了複雜的經濟危機、工作危機和婚姻危機，還有廣泛的家庭危機和人生危機。尤其是當自己的身體狀況，開始不在掌控之中時，男人們會真正開始擔心自己。而不是外在的工作、妻子、子女和未來，更多的著眼於當下和自身。總說這是個男權的社會，男人的話語權站主導地位，不過當他們走下這個位置時，也確實手足無措。令人想起另一部日本導演黑澤清早年間的作品《東京奏鳴曲》。你是在沙漠裡掃沙子做無用功，還是在帳篷里與家人相互取暖？這部電影，讓我們似乎又看到了《荒島餘生》裡的湯姆漢克斯，好在這一次，雖然是在沙漠裡，孤獨的他還可以在廁所旁邊，寫郵件給喜歡的人。




最後提一句，小本在裡面飾演了一位全息投影的展示人物，是以虛擬形式出現的。
（別以為那麼小還模糊我們就認不粗來）


2016年5月3日
多倫多 小玄兒記
部落格：小玄兒的電影漫談
深焦DeepFocus訂閱號原創作者
貓眼電影特邀作者，豆瓣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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