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mbear周
2016-05-07 00:15:28
香港的衰老,與一個16歲姑娘的非意外死亡。
2008年,有個16歲的港漂少女被殺。
碎骨、剝皮、拋屍,開膛破肚。
如今這個兇殺案被拍成了一部血漿味道濃厚的小成本文藝cult片兒。
還起了挺文藝逼的名字——《踏血尋梅》。
1.
《踏血尋梅》與《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很相似,但卻更壓抑。
影片中,兩個社會邊緣人相遇。
一起養貓、吸毒、做愛,坐在窗邊看風景。
終於,就像串通好的一樣,他們赤裸著抱在床上。
女孩對男人說:「我想死」。
男人用他粗糙的手掌掐住她纖細而柔軟的脖子,直到斷了氣。
女孩沒有掙扎,沒有反抗,也沒有恐懼。
16歲的姑娘,為什麼一心向死?
導演在電影中給出了他的答案——社會和關係。
我想起了馬克思老人家說過的話「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當你脫離了所有社會關係,成為邊緣人時。
在生物學上,你還活著。
但在社會學上,你已經死了。
導演說,殺人的不是人,而是社會。
讓人幻想、迷失、絕望、盲目的香港社會。
對,有什麼不乾淨的事發生,罵社會就好了。
2.
《踏血尋梅》。
本來是一部票房不佳的小製作。
直到它成為了香港國際電影節閉幕影片。
狂瀾金馬獎9個提名和金像獎7項獎項。
突然間,跑出來好多人歡呼。
「香港人文精神的回歸與勝利」。
但其實這部電影相當無趣。
角色太多標籤、太少細節,劇情太碎,隱喻又太多。
若它沒有刷爆各大社交網路,我都懶得去下載。
從前有位長者,告訴我說香港文藝電影有兩種套路。
一種是王家衛、杜琪峯式的英雄美人浪漫主義。
另一種是彭浩翔、陳果式的荒誕離奇現實主義。
無論《一代宗師》或《槍火》中的真英雄,還是《香港製造》或《功夫》中的小混混,影片中的角色總是昂著頭。
即便是一條狗,如伊莎貝拉,也是各種不服不忿兒。
主角若要死,就要像《旺角卡門》、《胭脂扣》或《放逐》那般瀟灑無悔。
那時候的香港電影,真是寫盡了風光與驕傲。
不知不覺間。
大量導演開始北上大陸賺錢。
曾經輝煌無限的港片兒——香港經濟的縮影——走了下坡路。
少數導演留在香港,藉著一張張弱式群體的面孔,埋著頭罵娘。
當年,我們圍著看《古惑仔》,都做過山雞哥的夢。
如今,在新港片兒《飛砂風中轉》里山雞都要放下砍刀,拿起菜刀當廚子。
真不知道是逼良為娼,還是逼娼為良。
3.
香港並不會像《踏血尋梅》中的女孩一樣死在16歲。
香港還會繼續衰老下去。
老到嘴唇乾涸,眼珠渾濁,手腳麻木。
老到開始關心自己身體上的零件。
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折騰,跟山雞砍人,學阿飛泡妞,在賭場裡耍雙節棍。
他那所有風燭殘年時的嘮嘮叨叨。
都瀰漫著對衰老無能為力的懊惱。
香港不會沉沒進南海。
如此說來,香港電影也會存在下去。
但它已經不是我初中在網咖通宵時看的那種港片兒了。
正如港片兒已經無法左右我們的審美一樣。
一副墨鏡、一支雪茄和一件黑色風衣就能裝逼的時代結束了。
無論《金雞》、《歲月神諭》還是《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浦的紅VAN》,港片兒的視野越來越侷限於這座小島的本身。
再也沒有大哥的風采。
我不敢說「香港人文精神的回歸與勝利」是臨終前的掙扎。
但所有人都知道,凡事終有了結。
可能未來的某天,一如往昔般。
陽光順著紗窗縫隙投射在貧瘠的房間裡。
那個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午後。
一個世界靜悄悄地死去。
連聲兒屁響都沒有。
掃碼的都是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