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戰士：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如果你只搜索這個名字的前部份——「詹姆斯·布坎南」，將會看到一個美國總統的生平，這個總統所處的時代正逢美國南方和北方圍繞著一系列問題掐得風生水起，終於不可調和，一觸即發，史稱「南北戰爭」，英語寫作「Civil War」，內戰。

       美國史界很喜歡把沒能阻止戰爭爆發的黑鍋往那個詹姆斯身上甩，但這裡不談這個歷史問題，只想說，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這個名字，的確是取自那個美國總統，雖然電影裡並未直接提及這點，他們只是在表面上，玩梗一樣，也把內戰爆發的原因往這邊的詹姆斯身上甩。

       還是稱呼他（《美國隊長》里這個）為巴基吧。漫畫裡，巴基（Bucky）是他從Buchanan（布坎南）這個中間名給自己取的代稱。電影裡，巴基出生於1917年的布魯克林，有幾個弟弟妹妹，有大把喜歡他的，揮著手甜甜蜜蜜的喊他「Bucky~」的姑娘。

       而在他家附近住著一個比他晚出生幾個月的，犟頭犟腦，從不服輸的小個子史蒂夫·羅傑斯。他們是好朋友，很好的那種，在《美國隊長1》里，巴基總是擔心史蒂夫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別盡幹傻事，能不能找個姑娘愛他，照顧他，擔心得即將上戰場之前還在瞎擔心。

       巴基是主動三軍的——出演巴基的塞巴斯蒂安·斯坦在一次訪談中回答。那時候正逢二戰，連小孩子都想要為國出力，女人也從廚房裡走出來，填進了後方，甚至走上前線戰場。巴基和史蒂夫也去報名三軍了，但是史蒂夫由於病弱，一次一次被刷下來。

        巴基倒是成功的加入了107步兵團，一路推進到最前線，然而在一次戰役中，整個兵團被寄生在納粹身上的九頭蛇組織殲滅，沒有死的人皆被九頭蛇抓走，被當做貨源充足的試驗人體ABCDEFG。

        並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樣的見鬼實驗，但當變成個超級大個子的史蒂夫找到巴基時，他已意識模糊，只不斷背誦自己的軍號，讓自己不要被九頭蛇的實驗擊潰。之後他聽說史蒂夫也被實驗了，第一個反應是關心史蒂夫疼不疼，超級戰士的血清作用是不是永久的？

        在他被拉進實驗室之前，他的戰友已經一個接一個在那座實驗室裡死去，他不信任那些實驗，他擔心史蒂夫如今擁有的好身體就是一個幻影，擔心得不肯走，大火和爆炸席捲了整個基地，史蒂夫大喊你先走，他對吼你不走我不走。

        你不下戰場，我也不下。很快，以美國隊長為中心組建了」咆哮突擊隊「，專門跟九頭蛇槓。那些九頭蛇。然而已基說某個人太傻，我得看著他，便無二話，端好槍再次上了戰場，一直跟隨在美國隊長左右，做他專屬的狙擊手、副手，與他一起逐個搗毀九頭蛇基地，爬上九頭蛇運送物資的列車。

       當史蒂夫被打倒在地，巴基撿起他的盾牌掩護住他，繼續戰鬥，直至被擊下車廂……

       「美國隊長與他的咆哮突擊隊，他們的任務是拿下九頭蛇邪惡的科研部門。「
       「巴基·巴恩斯與史蒂夫·羅傑斯是童年摯友，他們形影不離，無論是在校園還是在戰場上。「
       「巴恩斯是咆哮突擊隊裡唯一一個為國捐軀的戰士。」
        ——《美國隊長2》 史密森尼博物館 美國隊長生平展

       站在自己的展覽館裡，看著巴基的照片，看著他與巴基在戰場上談笑風生的錄影片段，史蒂夫的情緒十分低落。接下來他去參觀老兵復健中心，他看到那些跟他一樣，對於離開戰場無所適從的人。他們不知道退役後該去往何方，該怎麼重新適應正常社會，他不知道能讓自己開心起來的事是什麼。

        他不知道，當他被時間拋棄，流落到21世紀，當咆哮突擊隊的戰友們紛紛離世，當曾經的新兵訓練營荒草叢生，當曾經約好一起去跳舞的佩姬老得一會兒認得他一會兒不認得他，他還有誰可以交心。娜塔莎起勁兒的跟他介紹女朋友，希望他能跟年輕人一起玩，但他笑了笑，回答沒人能理解他的人生經歷。
 
        然後他看到了冬日戰士。

        一個可怕的殺手，一個被情報圈子傳說了50年的幽靈一般的人物，殺過無數政要，最新戰績是獨力掀翻了神盾局局長的車，並隔著一堵牆一槍擊中他。之後九頭蛇派出他追殺美國隊長一行，幾乎把黑寡婦逼入死地，與美國隊長單打獨鬥許久，沒有廢話，似乎也沒有痛覺，只知道執行戰鬥任務，槍沒了拔出匕首，匕首沒了還有別的匕首，什麼武器都沒了還有一支能砸破地面的鐵臂。
 
     但是美國隊長心裡有某種懷疑，他伸手扒下了冬日戰士的面罩。

      「巴基？」
      「誰他媽是巴基？」

     「是他，他就那樣看著我，卻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過了70年了。」
     「佐拉在他身上做了實驗，所以他才沒有摔死，九頭蛇找到了他。」
     「這不是你的錯，史蒂夫。」
     「當我一文不名的時候，我有巴基。」

     「橋上的那個男人……是誰？」

      冬日戰士……巴基依稀記得史蒂夫，他說，我認識他。但是九頭蛇高層對這事兒毫無興趣，他們巴拉巴拉說你曾經塑造了一個時代啊你是英雄啊你在做好事兒啊所以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人類的未來，你還需要繼續為九頭蛇做一件事巴拉巴拉……

      「但我認識他。」
      「他脫離冰凍狀態太久了，給他洗腦。」

      用洗腦機器放出巨大的電磁能量，穿過巴基的大腦，把裡面攪得一團糟，把他過往的記憶，他的家庭，他的好朋友，他的布魯克林，他的堅持，他的正義，攪得支離破碎，粉碎得徹底。一切歸於零，歸於空白，只記得新的任務，阻止美國隊長破壞天空航母，阻止「壞人」破壞洞察計劃。

       冬日戰士跟美國隊長在航母上瘋狂對打，美國隊長幾番打暈冬日戰士，掰脫臼冬日戰士的手臂，也要阻止航母升空，阻止洞察計劃啟動。

       史蒂夫·羅傑斯寧願丟開盾，打不還手，也不想再跟巴基打下去。

       「你的名字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跟你打。」
       「閉嘴，你是我的任務！」
       「那就完成他，因為我會陪你直到最後。」

       「我會陪你直到最後。」 —— 70年前， 巴基曾經對史蒂夫這麼說過。

       三艘天空航母互相攻擊，爆炸四起，史蒂夫隨著航母的碎片墜落河底，冬日戰士迷茫了好一陣子，終於還是跟著跳了下去，把那個奇怪的男人撈了起來。

       之後時間過去兩年，冬日戰士銷聲匿跡，史蒂夫怎麼找都找不到他。結果突然間，電視上鋪天蓋地的報導冬兵鬧了個大新聞並且有圖有真相巴拉巴拉，所有人都堅信那就是冬兵乾的，那個臭名昭著的九頭蛇殺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就是他，就是他，找到後格殺勿論。
  
      只有史蒂夫堅信不是他，他根據線報，搶在警察之前一步趕到羅馬尼亞，找到那個破舊的出租屋，雖說陳設簡陋，但是挺有生活氣息。一個有自己喜好和感情的人住在這裡，懂得吃薯片和巧克力，懂得去市場買水果和蔬菜，語氣軟軟的跟老闆討價還價，懂得購買廚具、自己做飯，用彩色便簽給筆記本做標記，筆記本上貼著美國隊長的剪報。

     「巴基，你記得我。」
    
      史蒂夫急切的要跟巴基討論一些與緊急情況無關的問題，他想確定巴基目前的狀態，意識清醒嗎，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巴基目光躲閃，想要假裝自己根本不記得史蒂夫是誰，他是從博物館和報紙上認識的美國隊長生平，他想要跟史蒂夫劃清關係。
 
      但是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多說幾句，亂七八糟的事總是找上他們，當那些事告一段落，他才聽到巴基低聲說：「我的名字是巴基。」
 
      不是「誰他媽是巴基。」 也不是 「誰他媽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史蒂夫想給巴基找個辯護律師，並且差點簽署了《索科維亞協議》，以便為巴基換取一個比監獄稍微好點的環境。但是回過神後他發現，監獄、精神病院、復仇者大廈軟禁，誰比誰更好？明明巴基已經可以正常自主的生活。明明將巴基控製為「冬日戰士」，指揮他去殺人去破壞的是九頭蛇，而不是巴基他自己想殺人。

       並且，不止一個人打算控制「冬日戰士」實現自己的目的。

       故事線複述到這裡。
 
       很多人在觀影《美國隊長3》之前，並未看過《美國隊長1》和《美國隊長2》，即使《3》里，明明白白攤開說明冬兵是被洗腦控制的「人形兵器」，指哪兒打哪兒沒有自己的個人意識，並隱晦的暗示了冬兵的過往，他曾經意氣風發，有朋友，有理想，不是冬兵，是「巴恩斯中士。」 但酷炫的打鬥場面讓人很難去仔細琢磨文戲，很多人搞不清楚冬日戰士是個什麼來頭，美國隊長為什麼對他一路維護到底，所以我才在這裡絮絮叨叨的梳理了一遍。

       我沒有添油加醋什麼，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對友情忠誠的，厭惡欺負弱小、厭惡侵略戰爭的巴恩斯中士 → 沒有感情，沒有記憶，所有的行為都是由「上頭」命令操控的冬日戰士 → 逐步找回記憶，找回感情，找回溫柔笑容的巴基。

       三部電影，演得清清楚楚，在《美國隊長3》里，也清楚的講訴了一個 「冬兵這件好用的武器曾經被人用得十分稱手，如今又再度被人利用」的故事，並且是多次利用。利用他製造混亂，並把他丟到公眾視線下讓他無從解釋，只有史蒂夫信任他。

       利用他回憶起還有其他「冬兵」的存在，讓復仇者A組力圖前往阻止喚醒他們，復仇者B組卻糾結在法案規定上，拼命阻攔，終於造成復仇者內戰。

      利用他的過去，讓鋼鐵人暴怒。

       這操蛋的人生，「如果是我啊，我就去自殺」——很多人讓巴基去死，去自殺，但他們的理由不是「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而是「你傷害了我喜歡的人」，但是他們所希喜歡的那個人，也傷害了別人所喜愛的，所珍視的人。被那個人傷害到的人，也反過來傷害了他，或者傷害到更多的人。

       人類是一種感情動物，即使是聖母瑪利亞，她為她的兒子哭泣，也比為其他人哭泣哭得更傷心。即使是美國隊長，比起其他人，他更為他最好的朋友操心，他為了保護那個朋友不惜與政府，與他人對抗，也無可厚非。更何況誰告訴你美國隊長是聖人來的？他可是個知法犯法，敢於偽造檔案三軍的傢伙。

      他快100歲了，只想自己的朋友能過過好日子。

       而戲劇，是一種放大人類情感的藝術形式。一部好的戲劇，好的電影，會從方方面面展示出人類的情感，電影裡的角色，無論主角，還是配角，皆會因為這些情感，以及情感與情感之間的衝撞，而迸發出人性的光明面與黑暗面，直至結尾的昇華。

     《美國隊長3》就是這麼一個昇華感情的故事，一個關於傷害與復仇，原諒與保護的故事。如果你只看到了打戲精彩，挺遺憾。

       也是一個「沒有對錯」的故事，所有人的身上都有血債，所有人都曾經被傷害，然後又給他人帶去傷害。英雄兩字，不過是己方的英雄，他方的殺人兇手。

       但是這個操蛋的世界需要英雄。

       當你具有某種超出常人的能力，你也十分有必要成為一個英雄——當然，去當反派也可以。但是當有越來越多的超級反派，也就更加需要超級英雄，而超級英雄一步走錯，便是超級反派，超級反派及時收手，便為超級英雄。即便傷害已經造成，亡者難以歸來，痛苦難以撫平。

       而這不是無解題。

       紅女巫回答，人們可以恐懼我，但只要我不恐懼自己。

       巴基的做法也是如此，他沒有逃避自己的過去，他沒有害怕自己害怕到裹足不前，他說：「我記得他們所有人。」
  
        他記得「冬日戰士」殺掉的所有人，記得他所做過的一切，即使那不是自主行為，但他一件件的都記了下來。他將為此一生贖罪，哪怕美國隊長堅持「不是他的錯」，「他是被九頭蛇洗腦」。

       「你們是在譴責槍，不是在譴責開槍的人。" 而漫畫裡的美國隊長如此為冬兵辯護。我很遺憾沒能在電影裡聽到這句台詞，這句台詞可以回應如今網路上所有的一切對巴基的莫名攻擊——你們在譴責一個受害者，而不是去追問加害者。

        以上我寫了這麼多，當然是因為我十分喜愛這個角色。雖然他窮，連一張好床都沒有，雖然他落魄，連鬍子都不刮。但當他一身白衣，用溫柔的笑容安慰史蒂夫接下來要發生的不是什麼大事，我就真情實感的在影院裡哭出來。

        當然，我也十分的「心疼巴基」，他開口跟心理醫生說話了，他做好了接受評估和審查的準備，他沒有退縮，他將直面那些個一層一層剝開他血淋淋的過去的「心理治療」。只要過了這一關，他就可以重新回到陽光下，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