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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 [1979]--Nosferatu [1979]

诺斯费拉图:夜晚的幽灵/魔鬼诺斯法雷图/吸血鬼

7.4 / 40,566人    107分鐘 | USA:96分鐘 (theatrical version)

導演: 韋納荷索
編劇: 韋納荷索 布萊恩史扥克
演員: 克勞金斯基 伊莎貝艾珍妮 布魯諾甘茲 Roland Top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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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紅深藍

2016-05-10 16:14:44

【圖文影記】亘古之荒原,永夜之異旅(含7部吸血鬼佳作薦評)


吸血鬼是長盛不衰的電影題材,大部份都被裝進了恐怖類型片的模式,而赫爾佐格卻將其拍成了意境悠遠、深邃雋永的文藝片。本文擬淺析《諾斯費拉圖:夜晚的幽靈》(1979),並推介另外7部吸血鬼電影中的翹楚。


一.影片淺析

作為「德國新電影的意志」,沃納·赫爾佐格始終關注超乎尋常生活經驗的人物與故事,在極端的情境中折射出人類文明表象下的荒蕪本質。無論是《陸上行舟》(1982)中唐吉坷德式的理想主義者菲茨傑拉德,還是自詡為「上帝的憤怒」的狂暴獨裁者阿基爾,抑或是《人人為自己,上帝反眾人》(1974)里二十歲才接觸人類社會的卡斯帕爾·豪澤,都在以絕然驚世駭俗的姿態衝擊著大眾呆板乏味的生活,迫使我們通過全新的視角來審視自己日復一日的存在。而看似已如昨日黃花的《吸血鬼諾斯費拉圖》,實而亦是關於異類的書寫,血族們享受著世人渴慕的永生特權,卻不得不獨自行走在永夜的殊途上,背負著無盡的孤獨與寂寞。

赫爾佐格選擇了御用演員克勞斯·金斯基作為諾斯費拉圖的扮演者,包含紀錄片在內,兩人一共合作7次。金斯基能輕而易舉地傳達出那種深藏在骨子裡的狂熱和偏執,赫爾佐格在童年時曾與其同住一棟公寓,在第一眼看到他時,便確立了成為導演的志向,並認為自己「命中注定要拍由金斯基演出的電影」。這位外表兇悍的演員每天需要花費四小時化妝,而諾斯費拉圖的蝙蝠耳朵則是一次性的,卸妝後必須重新製作。

露西的扮演者是法蘭西國寶級女演員伊莎貝爾·阿佳妮,彼時她已出演了《耳光》《阿黛爾·雨果的故事》《怪房客》等經典影片,但距離首次獲得凱撒獎尚差三個年頭。這一回,阿佳妮儘管沒有盡情展露歇斯底裡的瘋魔,卻猶然透射出為愛痴狂的決心。作為心底澄澈透亮的純真少女,在無人可施以援手之際,她堅定地選擇了犧牲自己,讓諾斯費拉圖在飽嘗鮮血的快悅中忘卻雞鳴的時間,隕滅於陽光下,由此完成社會拯救者與愛情殉難者的角色使命。飾演Renfield的演員Roland Topor同樣奉獻了卓越的表演,他那止不住的狂笑令人汗毛倒豎,將伯爵奴僕偏執愚忠的性格詮釋得淋漓盡致。如果一定要舉出表演的不足之處,大概只有扮演喬納森·哈克爾的布魯諾·岡茨了吧,他對諾斯費拉圖毫無疑慮的態度時常讓人齣戲,但這個毛病在伯拉姆·斯托克的原著里即有淵源。


似夢非夢的蝙蝠

影片雖然極力延宕了諾斯費拉圖的現身,卻在開篇就給了觀眾下馬威,長達2分15秒的乾屍群像契如對吸血鬼受害者的宏大描摹。一具具面目猙獰的木乃伊瞪視著虛空,陰沉肅穆的銅管樂彷彿沒有盡頭,無時不在的心臟搏動聲愈加反襯出死亡的恐怖。其後,一隻蝙蝠出現在螢幕左側,扇動翅膀以慢動作呈現,隨即切入露西在噩夢驚醒後的尖叫鏡頭,喬納森趕忙安慰愛妻。鏡頭轉入兩個以小鎮河流與橋樑為對象的空鏡頭,但攝影機並非固定,而是不斷地小幅度抖動顫慄,彷彿仍然驚魂甫定,而不穩定的鏡頭運動也在預示著悲觀的前景。


第一個雲霧的固定空鏡頭
空鏡之二,霧掩密林
雲霧聚攏
黑雲遮天

喬納森與露絲告別後,在特蘭西瓦尼亞借馬車未果,只得獨自步行前往諾斯費拉圖的古堡,攝影機目送著喬納森遠去,隨後插入了第一個固定機位空鏡頭,一簇簇雲霧輕攏慢湧,顯得神秘莫測(應為延時攝影,下同)。接著是一組搖晃的手持鏡頭,跟隨喬納森走過瀑布旁狹窄的山道,穿行於逼仄的岩洞之中。山野跋涉之時,固定空鏡再度插入,濃霧浮動,密林若隱若現。天色漸趨黯淡,喬納森兀自獨坐於山石上,背對觀眾,攝影機跟隨他回頭的視線搖移,雲霧正慢慢在山口聚攏,在短暫切回獨坐遠景後,固定長鏡頭為我們展現了一個黑雲壓城的陰鬱畫面,滾滾濃雲近乎完全遮蔽了蒼穹,直至夜幕降臨。赫爾佐格一向鍾情於紀錄片般的寫實風格,對自然景物的拍攝情有獨鐘,而本片中大量復現的雲霧延時長鏡,則讓我驀然聯想起黑澤明在《影子武士》(1980)與《亂》(1985)中呈現雲彩流變的鏡頭,而以層雲蔽日來營造緊張不安氛圍的用意也如出一轍。雨、雪、冰雹等都可以人工模擬,唯有雲的流變只能依著大自然的臉色,黑澤明曾經為了拍雲而讓劇組停工,原地等待數小時,不知赫爾佐格當時費了多少工夫才得以拍攝完這些鏡頭?


空曠的城堡

經過長時間的鋪墊,伯爵終於現身,剃光的腦門,深陷的眼窩,血紅的眼輪,蝙蝠狀的耳朵,外露的兩顆尖牙,發黃的長指甲,種種醜陋的面貌都暗合晝伏夜出的吸血鬼的特徵,也與茂瑙版《諾斯費拉圖》(1922)中伯爵的形象基本一致。廢棄的古堡內部空蕩蕩的,零星的傢俱更使空間顯得疏落寬敞,彰顯出一種令人不安的疏離感。不同於許多恐怖片或心理驚悚片以浴室、電梯、病房、密室等封閉空間極力營造出幽閉恐懼的壓迫感,本片的龐大城堡、廖無人煙的山谷、荒原、海灘、遍佈棺材的小鎮廣場都凸顯著空曠式恐懼,也在某種程度上與吸血鬼的心境相契合——永恆的孤立與隔絕,無人可以傾談,遑論愛情。


茂瑙版的報時骷髏
赫爾佐格版的死神座鐘

發生在城堡內的情節並沒有被草草帶過,而是濃墨渲染,一如赫爾佐格其他的電影,節奏沉緩,敘事穩重。一陣狼嚎傳來,伯爵稱讚其為「夜之子奏響的美樂」("Listen. The children of the night make their music."),此處實為致敬托德·布朗寧版《德拉庫拉》(1931)("Listen to them. Children of the night. What music they make.")。頂開頭蓋骨的骷髏敲鐘人和手執鐮刀的死神鐘擺源自茂瑙版《諾斯費拉圖》中的報時骷髏,精細的設計傳達出獨具特色的哥德式美感。伯爵向喬納森吐露苦衷:「時間是個深淵,幽深如千夜。世紀更替,不能變老很可怕。死亡並不是最壞的,還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你能想像經歷無數個世紀,日日無所事事的痛苦嗎?」("Time is an abyss... profound as a thousand nights... Centuries come and go... To be unable to grow old is terrible... Death is not the worst...There are things more horrible than death. Can you imagine enduring centuries, experiencing each day the same futilities...")興許,吸血鬼的確逃不出永恆孤獨的宿命罷,即便是波伏娃筆下的福斯卡,在經歷了歐洲六百年的盛衰興亡與新替更迭史,也終於體認到永生是另一種天譴。而吸血鬼,則無疑是被罰永墮黑暗之淵的種族,無緣親歷參與世事,唯有孤獨地徘徊在亘古的荒原之上。


神秘的小提琴男孩
《霧中風景》的老樂師

喬納森·哈克爾兩次逃出城堡,都與拉著小提琴的神秘男孩相遇。斷斷續續的琴聲生澀刺耳,破碎的旋律與男孩的專注神情一起構成了一幅荒誕而苦澀的圖景。男孩為何在此時此地練琴?我無法猜出個所以然,只是恍然憶起安哲羅普洛斯《霧中風景》(1988)中小提琴手在沒有食客的酒館門口為亞歷山大免費演奏的場景——一個是男孩彈給永生不死的老吸血鬼(或其繼承人),另一個卻是垂暮之年的樂師為尚不諳世事的男孩奏樂。兩位小提琴手的心境各自不同,但想必都體悟著某種孤獨中的欣悅之情。


露西倒映於水中的夢遊鏡像
獨坐荒冢中

在敘述喬納森與伯爵共處期間,三次插入了關於露西的平行組合段:露西又一次在夢魘中驚醒,起身看到飛進房內的蝙蝠正在窗簾上掙扎;身著白衣的露西在睡夢中雙臂平伸,緩緩步出房間,夢遊的身影倒映在河水中,而正在吮吸喬納森鮮血的伯爵突然抬起頭,好像察覺到了什麼;遠景鏡頭中,露西面向大海,獨坐於生滿荒草的墳丘之上,默默承受著如潮水般湧來的思戀之情,並(在其後一個段落中)告訴趕來的米娜:「上帝總是在我們需要他的時候遠離我們」。如此的平行剪輯是之前幾部同樣改編自伯拉姆·斯托克小說的電影所沒有的,赫爾佐格也藉此表達了露西與喬納森、吸血泊爵間的心靈感應,並愈加使異世界般的神秘氣息瀰漫在一格格膠片之中。露西獨坐於叢叢雜亂無章的墓碑之間的畫面,宛若一個淒涼哀傷的隱喻,預示著即將而來的瘟疫將吞噬無數生命,在天地間僅有露西一人有能力挽救敗落的小鎮。


夜幕下的路燈
茂瑙版諾斯費拉圖的經典一幕
只見其影不見其身

嗜血幽靈終於抵達小鎮,赫爾佐格在此也重現了茂瑙版《諾斯費拉圖》表現主義的光影風格。伯爵親自抬著白天自己將棲息的棺材,巨大的陰影投映在牆壁上,如同可怖的凶獸。夜色濃稠,廣場上寥無人跡,一盞盞分居兩翼的路燈向畫面縱深延展開來,向螢幕外投擲出黃色的尖刺。露西坐在梳妝檯前,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伯爵的黑影突然映入鏡子,門迅速合上,伯爵的影子如同穿門而過般再次浮現,蝙蝠耳朵與長指甲的輪廓清晰可見,但直到伯爵的真身從右側入畫為止,鏡子中從未顯現他的形象。這種只見其影不見其人的奇觀,源於吸血鬼無法在鏡中成像的傳聞,只有門牆上的黑影能間接映照在鏡子裡。伯爵說:「愛的缺席是最為酷烈的痛苦(The absence of love is the most abject pain.),請給我一些你對喬納森的愛情吧。」 露絲輕蔑而決絕地回應道:「休想,這樣的愛我連上帝也不會給,如果喬納森不能擁有我的愛,那麼沒有人能再擁有!」 露絲無疑是堅貞不屈的正面人物,但並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如此堅定的信念,倘若伯爵擁有克里斯多福·李、湯姆·克魯斯或安東尼奧·班德拉斯的俊美外貌,吸血鬼永恆缺愛的命運就有了打破的可能。所以正是在這一點上,醜陋的吸血鬼形象更具悲劇意義。


廣場上的末日狂歡
最後的晚餐之後
獻祭儀式


黑死病陰雲籠罩下的小鎮廣場,見證了蕭條與歡愉並存的古怪景緻。起先居民還謹守著葬禮的規制,出殯的隊伍整齊有序,及至瘟疫肆虐,人們終於意識到,在不可阻擋的死神面前,所謂文明的禮儀形同一戳即破的夢幻泡影,於是便兀自跳起舞來,與身邊的人抓緊時間享受死期來臨前的最後狂歡。群鼠猖獗的聚餐場景則更加彰顯出濃烈的末世感,幾位穿戴光鮮的紳士淑女們圍坐在鋪著潔白桌布的餐桌前,與無處不在的白老鼠們分享著最後的晚餐,哀婉的聖樂如泣如訴。露絲犧牲自己拯救小鎮的獻祭拍得充滿儀式感,除了插入的蝙蝠飛行慢鏡頭與聖樂伴奏外,阿佳妮的清純美貌也功不可沒。哥德式濃妝並沒有掩蓋住阿佳妮的絕代風華,她那雕塑式的臉龐時而呈現出緊張不安的神態,忽而又刻滿了勇敢獻身後的坦然,間或又激盪著銷魂盪魄般的歡愉之情(實際上吸血鬼的攝食行為便是禁忌性性愛的象徵)。一襲白衣勝似雪的阿佳妮與一身漆黑如夜色的金斯基,仿若天使與魔鬼的二元對立,永恆不變的矛盾鬥爭。在至美與至醜的同歸於盡中,難以阻擋的悲傷向我襲來。


大漠中的吸血鬼

伯爵已死,新王當立,喬納森·哈克爾騎著白馬向永恆大漠奔去、漸漸遠去的同時,夏爾·古諾的聖塞西勒慶典彌撒曲("Messe solennelle en l'honneur de Sainte Cécile (Cäcilienmesse)")響徹耳畔,新吸血鬼的啟程與聖樂的並置實屬莫大的諷刺。赫爾佐格想給我們呈現的是反宗教反現代性(科學理性)的的結局,對范海辛醫生的角色改編也昭示了此意:范海辛由對科學與超自然兼收並蓄的正面形象墮落為保守狹隘、反應遲鈍的唯科學論者,最終又像徵性地被因瘟疫侵襲而形同虛設的司法機關逮捕。在上帝缺席與科學孱弱無力的絕境下,唯有女性矢志不移的愛與恆久不變的獻身精神能夠焚化吸血鬼這一永恆的存在。弔詭的是,喬納森並未得到拯救,他不僅承襲了吸血之靈的封印,最終更得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由行動,不懼陽光,徹底僭越了吸血鬼傳說的元設定。由多少充滿悲涼輪迴感、又間或夾雜著惡搞氣息的收尾,赫爾佐格衝破類型藩籬的反叛意圖由此亦昭彰可見。



二.我至愛的7部吸血鬼佳作薦評

《諾斯費拉圖》(1922)
導演:F·W·茂瑙

第一部吸血鬼電影,改編自伯拉姆·斯托克1897年出版的《德拉庫拉》,因版權原因不得不改換人物名字,對後世吸血鬼影片都有或多或少的影響。馬科斯·夏瑞克將形銷骨立、形容枯槁的吸血泊爵演繹得入木三分,甚至有傳言他本人就是一名真正的吸血鬼。茂瑙對表現主義光影的運用也為後人大為稱道。儘管劇情稍顯簡單,但哥德式的恐怖氣氛營造得極其到位,屬於影迷必看之作。


貝拉·盧戈西的德拉庫拉形象

《吸血鬼》(1931)
導演:托德·布朗寧

茂瑙的吸血鬼醜陋形像在此片被顛覆,貝拉·盧戈西開創了迷人優雅的德古拉風潮,並在其後被約翰·班德漢姆版《德拉庫拉》《驚情四百年》《夜訪吸血鬼》等多部影片發揚光大。舞台劇演員出身的盧戈西擁有勾魂奪魄的魅力,圓睜雙目直勾勾盯人的標誌性姿態令人難忘。影片同樣以表現主義式的美術設計與氛圍渲染見長,尤以頹敗古堡內的重重蛛網及無處不在的濃霧為甚。結尾以伯爵呻吟的畫外音形式呈現,可以說是獨具匠心的反高潮設計,卻也有倉促潦草之嫌。以吸血鬼無法在鏡中顯像來鑑別吸血鬼的橋段源出於此。


德萊葉版《吸血鬼》劇照

《吸血鬼》(1932)
導演:卡爾·西奧多·德萊葉

德萊葉第一部有聲片,主要以鬼魅般的影子代替正面形象,塑造了並無異於常人外貌特徵的吸血鬼。除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配樂外,死神、陰影下的天使、骷髏等畫面的頻繁出現也營造出鬼氣森森的驚悚感。大量運動長鏡頭(如超前的360度橫搖長鏡頭)和局部特寫的運用使人著迷。看到自己躺在棺材中的場景比伯格曼《野草莓》早了25年。躺在棺材中的垂直仰拍鏡頭也是「死者主觀視角」技法的先驅。


《吸血鬼生活》劇照

《吸血鬼生活》(2014)
導演:傑梅奈·克萊門特/塔伊加·維迪提

看膩了驚悚片,換換口味也不錯。這部偽紀錄片形式的吸血鬼喜劇片描述了吸血鬼在當代的各種生活細節,掌鏡的攝影師與拍攝對象不斷互動,配上穿插的照片和典籍圖片,真實感爆棚。英式幽默貫穿全片,關於吸血鬼的各種老梗在影片中都有了顛覆性的解讀,滿溢後現代式惡搞的劇本能令觀眾全程笑破肚皮。


《唯愛永生》劇照

《唯愛永生》(2014)
導演:吉姆·賈木許

與《吸血鬼生活》一道構築起近年來當代吸血鬼的雙壁。賈木許的孤傲疏離冷裝逼風格與千年血族遺世獨立的脾性相得益彰。從深陷危局的汽車之城底特律到風光如畫的摩洛哥古城丹吉爾,一對吸血鬼戀人的旅程牽繫起無數頹廢迷離的小情緒,裹挾著往昔輝煌文明的餘燼,更折射出當代吸血鬼生活的種種細枝末節。當然,貫穿全片的藝術與科學的高冷知識與典故隱喻也足以讓身為「殭屍」的人類觀眾直撓頭。

影片在敘事上並沒有太多實質性情節,但那股優雅冷傲的氣格卻能久久盤踞於心,餘味綿綿。兩位主演蒂爾達·斯文頓、湯姆·希德勒斯頓堪稱顏值與逼格最高的螢幕情侶,其魅力足以使萬千「迷妹迷弟」盡折腰,而如此酷炫悶騷的生活方式更令無數文藝青年心嚮往之。掌握異域諸國的語言,徜徉於文學藝術的殿堂,助推人類文明的演進,冷眼笑看斗轉星移,品一杯純淨之血,咂一口血冰糕,彈一曲魯特琴,夫復何求。


《蝙蝠》劇照

《蝙蝠》(2009)
導演:朴贊郁

這是一場獨屬於吸血鬼影迷的視聽盛宴,酣暢淋漓,有如雪山崩解風暴加身的洗禮。導演對電影語言的把控已至臻化境,肆意自如的運鏡與別具匠心的構圖,豐富的場景細節與華麗的色彩調配,都令人大呼過癮,甚而在重溫時更加有感。

這是朴贊郁獻給現代血族的暗夜詩篇,時而沉靜如海,時而炙灼似火。鬼影三明治般奇詭纏綿與《空房間》裡的夢幻三人行相映成趣。飛行段落拍得超凡脫俗,吸血鬼在夜色中騰躍飛翔,身姿輕盈,跳起暗夜精靈的華爾茲。猶記那白淨如雪的四壁、身著寶藍色長裙的女主及身前的斑斑血跡,藍白紅的色系搭配,彰顯出了人性冰冷清寂底景中的一抹暖意。

這是靈肉掙扎與飢渴誘罪引致的血色悲歌,東方的倫常道德與西方的宗教贖救交互融合。金玉彬的舉手投足眼神流變皆是戲,情慾表現力比《色戒》更勝一籌。抽插入嘴的剪刀喻指壓抑的性慾,更在其後演變為殺戮吸血的工具。結局感人肺腑——穿上鞋子欣賞海邊的日出,一起在陽光下灰飛煙滅,在地獄裡再續前緣。


《生人勿進》劇照
吸血鬼艾莉的百年收藏,可以買下核電站的法貝熱彩蛋


《生人勿進》(2008)
導演:托馬斯·阿爾弗萊德森

如果只能挑一部吸血鬼電影多次觀看,我會毫不猶疑地選擇這部瑞典電影。影片講述了一位成長於單親家庭、在校飽受欺凌的12歲男孩奧斯卡與外表同齡的吸血鬼鄰居艾莉之間的感情故事。

北歐白雪皚皚的環境與漫長的極夜與吸血鬼的內質性特徵極為契合,冰冷,安靜,孤獨,疏離。視聽語言上,導演的處理也可用含蓄蘊藉、冷靜克制來概括。影片毫無不穩定的鏡頭運動(如手持、突兀的跳躍等)及快速剪輯,而頻繁出現的淺景深鏡頭及移焦處理,恍若給部份環境罩上了一層披紗,愈加彰顯出一種與世隔絕之感。幾個透過窗戶拍攝的鏡頭及不斷復現的鏡面反照式調度亦暗湧出輕雲淡煙的朦朧美。

影片的配樂在大半時間內都保持著輕緩憂傷的調子,緩緩流淌的鋼琴曲與慢拍的器樂獨奏足以使幽涼孤寂的情感鬱結在心靈最深的角落。至於傳統商業驚悚/恐怖片中的那類累積懸念或嚇人一跳的配樂則始終缺席。比配樂更加難忘的部份當屬高潮的泳池場景,導演以一個固定機位長鏡頭配合畫太空間敘事,足以觸動觀眾的心弦。

奧斯卡與艾莉之間跨越種族與年齡的情誼令人心潮起伏,兩人相互切磋魔方的技巧,隔著牆壁用摩爾斯電碼來溝通心靈,經歷了打破小鎮平靜生活的意外事件,體認著彼此間的情愫逐漸升溫,及至直面引起尷尬與好奇的身份問題,並最終坦誠攜手,踏上宿命般的孤獨與殺戮之旅。這部寒意徹骨卻又情暖人心的吸血鬼影片,以最為熨帖的形式觀視和體察了吸血鬼傳說的核心——吸血鬼永恆孤獨與飄零的處境。


愛情短暫,孤獨長存

人們究竟為何一再書寫人類與異族間的不羈情緣?關於血族的傳聞逸事為何如此經久不衰?吸血鬼電影為何能緊緊攫住一代代觀眾的心?艾莉說:逃離才能找到生路,一味流連只有死亡。而在我以為,永生始終是人類孜孜以求卻又難以觸及的願想,而我們最酷烈的夢魘則是永遠被放逐在煉獄之中,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或而這便是吸血鬼這一充滿矛盾與悖論的物種之所以創生的原始因由之一吧。然而身為沉淪於生老病死苦的凡人,我們註定無法真正踏上吸血鬼的無涯之旅,也正是由此,人與血族的不倫之戀才會深人人心。無法成為永恆,便想成全所愛對象的永恆,哪怕自己只能為對方的不朽長河貢獻一滴微末的水珠。更何況,在單調忙碌的生存軌跡中,我們太需要一個慾望對象,他/她/它能賜予我們掙斷生活鎖鏈的勇氣,一掃冷漠與疲憊的霧靄,激盪出粉碎一切的情感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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