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中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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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過耄耋之年的山田洋次爺爺仍是元氣滿滿，從1961年出道以來，到如今2016年最新作問世。
幾乎保持著每年一部的拍片速度。如此精力和效力，能與之相比恐怕只有伍迪・艾倫。
無論是作為松竹大船風格的繼承者，還是小津的接班人，山田洋次電影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同一個主題——家庭。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從《家庭之苦》標題即可看出，是《男人之苦》（1969），《東京家族》（2013）的兩者結合。在家庭喜劇的風格上沿用了《男人之苦》，而在演員使用上複製了《東京家族》。而在片中，更是直接將《男人之苦》和《東京家族》的海報融入背景當中。這是對自我作品的引用，也是山田洋次在晚年試圖嘗試的一次自我總結。
在記者發佈會上，蒼井優說笑道該片創作的契機。原來是，當初在拍攝《東京家族》時，蒼井優給大家講道關於她一個朋友一家子的笑話。而山田洋次聽來覺得十分有趣，便決定將其拍成電影。而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也是從《男人之苦》系列最後一集以來的第21個年頭，山田洋次首次真正意義上，向家庭輕喜劇的久別回歸。而全國首映選在3月12日，渥美清的生日則是在3月10日，這其間充滿的巧合，也給人留下想像的餘味。

《東京家族》在故事結構上，同樣講的是一家三代人的生活樣態。而在敘事場所上，都集中在兩層樓房家，居酒屋，醫院等等。相似之處可謂不少。而在主題表達上，我以為《家庭之苦》也仍然可以歸納到「家庭崩潰」當中。恰好和《東京家族》呈現悲喜的正反兩面。誠然，本片結尾，平田周造（橋爪功）最終得到富子（吉行和子）的原諒（也許也可以說是通過富子的測試吧），離婚協議書被撕碎一地，老夫妻再次重歸於好。看似圓滿的結尾。而實際上，透過父母的離婚風波，我們也可以從其子女、媳婦、女婿們，各自所做出的反應看出，山田洋次對平田一家今後是否過上和睦幸福的生活，其實是持有保留的態度。
比如，暴露出作為長子的平田幸之助（西村雅彥）其實和父親並無法交流，因為他們一樣頑固而任性，也擁有同樣的生活惡習。所以，其妻子史枝（夏川結衣）和母親擁有類似的抱怨也不足為奇。他們面對父母的提出的離婚，雖然都做出反對，但不過都是從自私的想法出發而已。又或者，在家庭會議上，可以看到精明、強勢的長女成子（中嶋朋子）和長子的不和睦似乎也由來已久。而自己的夫妻生活當中，吵架也早已成為家常便飯之事。

但唯獨除了次男，平田莊太（妻夫木聰）在家中一片不和諧聲音之下充當著調解的作用。就像莊太自己說道，之所以一直留在家中，就是為了維持父親和哥哥之間關係的平衡。而在人物設置上，莊太作為鋼琴調音師的隱喻意義已顯得不言自明。與其相對應的是莊太的女友，憲子（蒼井優）。作為護士，無意中參加了平田一家的「家庭會議」。在一片爭論之下，父親氣急當場暈倒，多虧憲子經驗豐富，才得以及時搶救送去醫院。
而憲子的意外出現，不僅僅拯救了父親的性命，也治癒融化了父親頑固的心靈。憲子在最後哭訴道，一定要說出來，向母親講出自己的想法。如同上一代大多數男性一樣，父親周造不善於自我表達，甚至常對母親富子以惡言譏笑。可以說周造在情感上是處於失語者的狀態。而富子參加寫作培訓班，在文學老師的薰陶下，脫離了日常家庭婦女的身份，成為了一個情感豐富的表達者。這才是她們的矛盾對立所在——失語者和表達者。

而最終，頑固的父親周造聽從了憲子的意見，才用表達者的方式重新讓富子回到身邊。這場離婚協議風波在結尾一片淅淅瀝瀝的雨中平息下來。即便同樣是家庭的崩潰，卻不似《東京家族》中充滿了對舊時光的懷念。而是以一種輕鬆詼諧的筆調描述當下。家庭之苦，可謂是苦中說笑。
原載《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