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箭穿心

萬箭穿心，是窮凶極惡的風水，也是百孔千瘡的生活。

我一直很不喜歡自己表達，也容不下別人的情緒。人的情緒和訴求無非是千篇一律，有細微的掙扎變化到頭來也是太陽底下無新事。然後我慢慢發現，我的這種心態其實是一種怕——我其實一直沒學會怎麼面對這個世界，好像要嘛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要嘛就乖乖十年磨一劍，然而在青澀到真正成熟還有那麼漫長的歲月，我選擇了不看不聽不外露，生怕露一點兒怯。我喜歡自己的小情緒，又怕這些溝溝回回徹底繞住。

其實人總是要暴露自己的弱點給外界，不是此刻也會有個彼時。

十年後李寶莉在大街上仍然在挑扁擔，你會發現上天對長得好看的人還是格外寬容的，她蒼老，穿著土氣，但是仍然好看。就因為好看最後還是會有個建建在身邊吧，情愛和恨都分外鮮明。我不能直視她走街串巷找活乾的身影，彷彿自己也被命運逼入了那麼逼仄的角落，下者飄轉沉塘坳，掙不開逃不脫，咬著牙殺出一條血路從來不是救贖的辦法。

看完電影我給我媽把連結髮了過去。仁者見仁，而我也只能瞥一角而見所謂真章。李寶莉說，我的孩子好像從來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瘋啊笑啊玩啊，那一瞬間活脫脫一個我媽在說話。她總說你為什麼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活潑有什麼話都跟媽媽說呢——其實我也總想問，那您為什麼不像別的媽媽那樣什麼都願意聽願意和我交流呢？

大概我們生來如此吧，即使在彼此折磨里學會釋然，也還是會有揮之不去的那一點心緒不滅。其實李寶莉也是這樣，可愛又可恨，食得鹹魚抵得渴，你看到她的好，就要接受她的壞，你記著她的好，也忘不了她的壞——可是偏偏她有一個懦弱的丈夫，縱身一躍把所有人性中可以接受的弱點和生活里能走過去的坎坷變成了徹底的死結。所以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呢？堅忍這個詞放在婚姻里，就再也不是褒義了。我討厭身邊出現李寶莉這樣的人，又希望自己也能擁有這樣的堅忍。

今天晚上上自習回宿舍，南京也是越來越冷了，我把手縮在風衣袖子裡，路邊有小販擺攤賣水果和夜宵，熱鬧又空曠，突然很想吃一個烘山芋然而沒有。

——在寒夜裡有一個溫飽是多麼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