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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箭穿心--Feng shui

万箭穿心/风水/FengShui

7.7 / 676人    120分鐘

導演: 王競
編劇: 吳楠
演員: 顏丙燕 陳剛 焦剛 李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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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念慈

2016-05-26 06:46:06

《萬箭穿心》中國式離婚



在傳統國產電影中,總是缺少「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而拍攝於2012年的這部小成本製作的《萬箭穿心》卻閃耀著嚴苛的現實主義光芒。《萬箭穿心》的英文名叫Feng Shui(風水)而電影中李寶莉的朋友小景也在時刻提醒她,家庭裂變的原因源於自己的房屋處於「萬箭穿心」的態勢,顯然,這是充滿強烈中國社會特色的家庭故事。電影本身就像是中國傳統家庭生活的鏡像表現,在鏡子的背面鐫刻著罪與罰的真實寫照。
    
兩性主權之爭

兩性主權之爭,是伴隨著「同床異夢」的生活橋段開始的,電影一開場,導演用最簡潔明了的演員調度(利用演員的肢體表演:手,腳以及台詞的設置)表現出了這對夫妻(馬學武與李寶莉)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但顯然,此處並沒有出現「孩子問題」,即傳統中國家庭中問題的焦點。就像權聆在《忘了去懂你》中設置的那樣,當孩子與父母共處於一床時,也在隱喻夫妻生活的「性無能」。

導演的目的是明確的,這是夫妻雙方之間不可調和的結果。而緊隨其後的搬家戲,更是把這種權利之爭推上了頂峰。從某種程度上看,《萬箭穿心》可以算的上是一部不錯的電影,因為片中出現的每一個鏡頭都不是廢戲。

電影中出現的第一個場景,當李寶莉在樓下與搬家工人破口大罵時,馬學武站在高樓上俯視著李寶莉,導演切換了兩次,均是俯視鏡頭。馬學武的心境顯露無疑(兩性關係中丈夫似乎佔據著主導地位)。但緊隨其後的鏡頭卻又在暗示李寶莉的主導權,李寶莉奮不顧身坐上卡車的副駕駛座位,司機被嚇了一跳,而她的丈夫馬學武卻只能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在後面追趕。

當夫妻二人剛搬進新家,馬學武就教唆著離婚,似乎是一種無聲的開戰宣言。李寶莉慌然失措,當她發現丈夫的偷情行為,恰恰是這次「意外發現」使她重回家庭的主體部份。但對於婆婆的極度冷漠與丈夫的下崗,這兩大導火索直接導致了丈夫的自殺。

電影的主權之爭原本可以在此告一段落,但電影中另一個隱含的兩性元素,卻在此刻「躍然紙上」,沒錯,就是兒子小寶。如果你曾留意電影中的細節,那麼你會發現,每當馬學武與李寶莉爭吵之後,馬學武都會選擇逃避,而擋在他與妻子之間的「擋箭牌」則是他們的兒子,兒子的房間,也同樣變成馬學武暫時喘息的避難所,一屋兩室,相互對立,劍拔弩張。

夫妻二人的關係就像橡皮筋的兩端,一旦有一端用力過猛,另一端的主體就需要承受雙倍的壓力,在《萬箭穿心》中,李寶莉就變成了那個承受壓力的一端,因此,在電影的後半段,她便承受著家庭與社會的,身體與心理的雙重折磨。

多元的女性角色塑造

毫無疑問,顏丙燕演活了李寶莉這個角色,鮮活的感覺就像是我們身邊生活的某個人。她既讓人憎惡,又令人心生憐愛之情。可謂「每個毛孔都充滿著戲劇化的張力」。


李寶莉這個角色擁有中國底層人民的「草根」色彩,出生低微,沒文化,卻習慣於在家庭中扮演著「城裡人」的角色。與農家文化子弟馬學武的結合,或許從一開始就暗示出了悲劇結尾。李寶莉天生性格潑辣,大嗓門。她身上有無法剔除掉的頑劣性,但從某些角度來看,她又是極其善良的,對剛從牢獄中走出的建建毫無防範地坦誠相待,雖然經濟困難,但依然竭盡全力資助身在生活漩渦中的何嫂子,她肩負著十年的壓抑,卻得不到兒子的半點信任,但她依舊固執的蹣跚前行。

電影中唯一設置的浪漫橋段,源自李寶莉在夜晚遇到了,一堆放煙花的孩子。李寶莉本身的現實空間被打破,當她看到那漫天的煙花時,卻放下了包袱,釋然面對兒子的反叛。她在與兒子的戰爭中最終選擇了妥協,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這也是中國父母的典型寫照。

生活流的敘事

電影本身並不煽情,配樂的出現都是恰到好處,節奏把控得當。電影本身雖然格局不大,但是這其中外延到了家庭關係,社會關係,以及子女的教育問題等,這些元素的堆積,也足以令他在國產片盛行的大背景下熠熠生輝。生活流的氣息貼合了影片本身,現實主義的標籤。很好地踐行了巴贊所倡導的「電影是現實的漸近線」對於李寶莉的悲慘遭遇,導演沒有過多解釋,攝影機的移動是私密且客觀的,大量的偷窺鏡頭,將主動權交予觀眾,觀眾以第三視角觀望著這場悲劇,平靜卻激盪人心,而這種特性又恰似生活本身,然而,生活卻比電影難多了。

另外,電影整體架構在武漢這個略濕熱朦朧的城市,就像南京之於《春風沉醉的夜晚》,每座城市的背後,都有符合他本身氣質的語境,李寶莉挑著扁擔穿行在武漢的窮街陋巷,因此可以說,本片更像是邊緣人物的浮世繪,而導演對於場景的選擇則是小而精悍,點到為止。不存在任何拖泥帶水的態勢。

就像列夫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開頭所闡明的那樣,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如果說伊朗導演阿斯哈·法哈蒂指導的《一次別離》屬於伊朗家庭關係的真實寫照,那麼,《萬箭穿心》就是中國式「離婚」。影片始於「搬家」最終也止步於「搬家」,在中國人眼裡,房子本身的概念與家庭本身的尊嚴感,相得益彰。搬離自己居住的巢穴,也同樣意味著一場莊嚴的「一次別離」,他具有強烈的意旨符號情結。電影的結局是開放的,生活就像那輛時而熄滅火種的汽車,踹他幾腳,他照樣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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