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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子,出租中--Noriko's Dinner Table

纪子的餐桌/纪子,出租中/NorikoNoShokutaku

7.2 / 3,632人    159分鐘

導演: 園子溫
演員: 吹石一惠 吉高由里子 光石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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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

2016-05-30 05:51:57

我們應該在社會上選擇什麼樣的角色來扮演? ——從園子溫《紀子的餐桌》看:生活到底是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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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看完園子溫大師的第二部作品《紀子的餐桌》,久久不能平息。記得上一部作品是《冰冷熱帶魚》是在上個月觀看的,距今只有短短的一個月。相較之《紀子》,近期製作的《冰冷熱帶魚》顯得略微「無趣」了。《紀子的餐桌》的深刻,絕對不是,一部花大量時間再在肢解屍體、性和暴力上的作品可以相媲美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幸福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需要幸福的,我們不是因為獲得不到幸福,而是我們拋棄了幸福,我們要成為幸福。我覺得這段話可以當做是久美子內心的直接宣告。久美子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也就是說,她的人生是她自己「製造」的。出生在一個冰冷的收藏櫃之中,她被上帝拋棄了,沒有家人也沒有背景,可是她並不缺什麼,因為整個故事她都在給予。真正內心空乏,以為擁有許多的其實一無所有的是我們這些「充實的人」。
我們從一出生開始,就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在家扮演是一個女兒,在學校是一個學生,在學校是一個公民。我們的角色都是社會賦予的,甚至扮演一個殺人犯,一個死者,一個孤獨的人……如果按照「社會」這個神秘力量的命令去做,我們就能成為一個「社會人」,如果內心掙扎,反抗這個規則,就會成為「邊緣人」。
在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些人,什麼都沒有,卻在給予,久美子所屬的那些女孩子就是這樣的人,與其說她們迷失了自我,不如說她們重新找回了「自我」。她們發現,這樣的扮演是毫無意義的,同時又是意義重大,甚至願意為此而獻身。死亡在無意義的生命面前顯得那麼渺小,其實只有被生活還愛著的人,才會覺得「為什麼有死的勇氣卻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太天真了,對於一個被社會拋棄的人,死比活下去簡單得多了。死,才是一種解脫。

·我們這次要演「斑馬」,我們要做「兔子」
當最後,優香對徹三、久美子、紀子吼出來:我們延長時間吧!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太好了,終於可以歇息一下了。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在看這部電影時,不知不覺已經被這壓抑的氛圍控制了。
最喜歡的是的兩段話是,決懷臨死之前的演講和久美子去買菜時候心裡的獨白。正是這兩段話,和54個女孩跳軌自殺的場景,讓我覺得整個故事像詩一樣美麗。
當穿著各色各樣的校服,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們,手牽著手,微笑的跳下鐵軌的時候。彷彿,我也在現場,接受和紀子一樣的洗禮。能感受到她們的歡樂和幸福,那都來自於滿足,她們對自己可以扮演這個自殺角色,感到滿足快樂,有意義。潑墨似的鮮血四濺開來,好像噴在了我的身上,那不是冰冷的死亡,而是湧動著「生的意義」的溫熱的血液。她們,溫暖了我們,這些帶著面具生活著的人和我這個發現面具後沒辦法活下去(失去生活意義)的人。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美國心玫瑰情》里那段幾分鐘的的「塑膠袋」,第一次看那段飛翔著的塑膠袋的時候,就被深深震撼了,那就是生命的張力吧!和那群女孩的死一樣,是生命永恆的力量。
我們要做斑馬,做兔子。沒錯那個圈子是一群兔子,一群甘心做兔子的人。他們要把自己獻給狼。社會中有許許多多的角色,這些逃離原有角色的女孩子,卻沒有離開社會(選擇死亡),而是去積極的扮演,社會中人們不願意成為的角色。這些角色可以說是弱者還是邊緣人?

用詩的方式來刻畫,將死亡和殘忍當做鮮花綻放墜落一樣來觀賞。這恐怕就是日本文化特色了。死亡、犯罪、拋棄,所有社會邊緣人的故事,都可以用一種方式訴說,那就是——殘忍。對於日本電影,尤其是園子溫、黑澤明、三池崇史之類的作家,我們總是無法輕易的了解其全部思想,比如這次電影中,紀子一直強調的:扯下衣服上的線頭。這一場景,至今無法完全了解。是指,人的一生對於社會來講,就像是線頭一樣嗎,雖然我們在衣服製作的時候一起產生也有過緊密的關係,可是我們只是一條少了也沒什麼關係的線頭,甚至有點多餘。或者說,線頭就像是面具一樣,我們一直在扮演的角色,其實是多麼的無所謂,其實沒有我所扮演的角色,與我相關的人,也能很好的活下去。我的面具就是線頭,可以扯下。或者,其實線頭就是我,紀子扯去了線頭,走向了自己一直追求的東京,故事最後優香也拋棄了「自己的角色」,而去尋找新的角色。不過紀子和優香是不一樣的,正是因為此,才沒有給我一種絕望的感覺,我仍相信生活是可能會找到意義的。
優香雖然和紀子一樣扯下了線頭,可是優香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也就是故事結尾紀子的那段話,也是感動許多觀眾和影評人的話:人心就像杯子一樣小,注入的感情太多了,就會溢出眼淚。優香之前不理解姐姐,指責父親,離家出走,直到這一次經歷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在扮演本應該扮演的角色,真正意識到社會角色的「意義」或說實質。優香,是四人之中最容易從夢境中清醒過來的,因為她感情太豐富了,對原有的角色記憶太深刻了,於是唯有離開,唯有時時刻刻會記住以前故事的自己離開,久美子、紀子和徹三才能像家人一樣忘卻過去,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紀子,重新找回了自己。將自己所認可的面具重新帶回了臉上,雖然是相同的面具,但是紀子心裡已經認可了它,知道那是最適合自己的面具。徹三,久美子都是。徹三理解了一個父親應該帶什麼樣的面具,並努力去扮好這個角色。而久美子,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久美子的人生理想就是:扮演別人需要的角色,更多時候是兔子。沒錯,這就是她和決壞的哲學。社會上每個人都想做香檳不想做被子,那麼就由我們來做被子,做被欺負的兔子。這就是她們賦予自己的人生意義,這就是她們的快樂哲學。優香,走了。也拋棄了自己原有的面具,可是她不是久美子也不是紀子,不是久美子對扮演什麼角色都無所謂,純粹的獻身精神;也不是紀子出自於對原面具的厭惡。紀子的離開是,心滿意足的,她認同自己的面具,同時因為上述的原因而不得不選擇拋棄,而拋棄本身也是符合付出的美學的,為了那三個對於自己來講是最重要的三個人。優香離開了,但是沒有失去活的希望,沒有失去對面具的希望,她希望去扮演其他的角色,沒有放棄去尋找適合自己的角色來扮演。她依舊熱愛著社會,熱愛著生活。
人類一切的悲劇都在於情感多過豐富。這個社會其實需要我們冷漠一點,自私一點;平庸一點,看不透一點,模稜一點,也許這樣我們才能「安全」的過完此生。太多真實的感情,讓我們彼此依賴,彼此太過緊密,將太多屬於自己的願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的。而當希望破滅的時候常常又是無法接受的,於是開始指責對方,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沒有做到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老師的責任。其實,只是因為我們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迷失在自己的角色之中了。
我不知道這樣解釋這部電影,會不會讓這個世界上掙扎的人們感受到一股平靜。讓人們發現,電影中傳遞給我們的,就是讓我們平和的去扮演自己的角色,也不支持拋棄,即使拋棄了自己角色的久美子們,最終也是在角色扮演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我們註定離不開角色,因為我們離不開這個社會,連死亡也是社會給我們安排的角色之一。園子溫或許只是希望我們去認可角色,去尋找適合自己的角色,以平和的心態去扮演自己的角色,也許這樣我們就能好好活下去了吧。

關於一些優秀的殘忍電影,總有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比如《冰冷熱帶魚》《紀子的餐桌》這兩部,這裡面其實沒有好人壞人之分,人們都只是在做社會給的角色,壞人也好好人也罷,反正一切本就應該這樣子做。在這個打破社會原有秩序的電影世界中,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無能無力感。我們失去了敵人,連看似是唯一敵人的社會,你也無法打敗它。因為社會是一種自然法則,我們無法打破它。一切本該如此,可是活在現實中,秩序中的我們總是會發現,不對,不能是這樣的啊。為什麼殺人,肢解屍體,強姦,販毒和暴力都是對的?怎麼可能,我們們要打破這些看似不正確的東西。但是,卻找不到敵人。所以日本這類電影在觀看的時候給人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彷彿是看一條在地上掙扎的魚的一樣,不,那條魚其實就是觀看者自己。
                           
   
                                             謹以此文,向園子溫大師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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