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30 15:34:08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畢業後處於待業狀態的我,一直窩在長沙的大出租屋裡,這裡租金只要1500塊一個月,有80平米大,兩個房間,半新不舊的。比起在深圳的握手樓,800塊一個月的上下鋪床位,這裡簡直是天堂。每天睡到自然醒,天氣好就會立馬跳下床,天氣稍有陰沉就會一直賴床直到被餓醒。因為無所事事而意志消沉,因為意志消沉更加無所事事。今天醒來不知道從哪個公眾號看到《踏血尋梅》的推送,蹭隔壁家網把它下下來,就著難得放晴的天氣,吃著昨天吃剩的飯,看起了這部電影。配飯的怎麼可能是這類片子,我只是真的餓了…….
香港電影這幾年產量極速下降,大概是想掙錢的都跑內地來了,想做好電影的也真的沒有錢了……出現斷層的香港電影圈讓我這個從小在港片浸泡下長大的半個廣東人有點無所適從。影片改編自08年轟動一時的王嘉梅命案,講述16歲的湖南女孩王嘉梅從東莞移居香港後,輟學,援交,與初次見面的丁子聰在交易時被其殺害,碎屍。丁子聰自首並陳述殺人全過程。負責該案的警察臧sir深入調查案件,了解了這兩個社會底層的年輕人的短暫的卻悲慘的人生。
影片一開始,嘉梅的同桌搶過她的刀劃破自己的手,在社工問及她為什麼看到自己的同桌割腕而默不作聲,她說:「因為我很害怕,她為什麼要用刀割自己」因為嘉梅是信仰主的,在她的宗教信條裡面,人是不能自殺的。這似乎也為最後丁子聰殺了她一事埋下伏筆。借他人之手離開世界,也能進入無憂無慮的天國,大抵是這個花季少女,最後的一點願景了。
我們總說,自殺是對生命的不尊重,女主屬於變相自殺。到底是多麼深刻的絕望、多麼不堪的生活以及多麼難以救贖的人生才會想到以死這種最極端的、不可逆轉的方式解決生活對一個人所有的磨難呢。
香港有七百萬人口,人口密度居全世界第三、在這個人山人海,寸土寸金的地方,人的存在感很低,每天在摩肩擦踵的街頭穿行,碌碌無為的樣子,如你我,如嘉梅。她從小地方來,操著一口不怎麼流利的粵語,大大的頭,小小的身子,算不上漂亮,卻懷揣著模特夢,努力地想實現它,做雜誌上的模特剪報,去三流模特公司應聘,每天把自己捯飭得漂漂亮亮的。想掙錢,掙好多好多的錢,給在鄉下的爸爸,給自己買昂貴的漂亮的耳環,想改變窮,改變窘迫的生活。可是生活,豈是你一天打兩份工,甚至出賣的自己的身體就能變好的。大城市的表面繁華美麗,底下卻是逼仄的、散發著垃圾腐臭味的巷子裡的承載的瑣碎的、廉價的日常。我在深圳的時候,從月租2500的房子搬到月租3500的地方,只是整個屋子多了10多平米和樓下有個小公園可以玩耍,高興得吃上一頓垂涎已久的大餐來慶祝。為自己的生活,有了一點點進步而小小竊喜。可是無情的耳光立馬響亮地打在臉上,我他媽又失業了。那天坐在樓下的小公園看來來往往的孩子和老人,生活頓時一點都不美好了。嘉梅的姐姐說,嘉梅來到香港之後,變了,什麼事都藏起來,不像小時候什麼事都會說,媽媽呢,來了香港之後,老了許多。離開了安穩的小地方,來到花花綠綠的大城市,初來乍到的欣喜若狂被日復一日的奔波不聲不響地改變著,無一倖免。
但是擊垮嘉梅的,似乎不是窮,是市井煙火中最不值錢的 愛情 。她對一個長相不錯的、會說好聽情話的嫖客動了真情,不收他錢,隨叫隨到。16歲的花季少女憧憬愛情,在路上看到情侶摟摟抱抱都會心生羨慕,一頭撞到一個渣男身上無法自拔。《春嬌與志明》裡面說:「一生那麼長,誰沒愛上過幾個人渣」。人渣不僅真的只用下半身思考,直接叫嘉梅出來給女朋友對質,撇清兩人關係,說她醜,自己不可能喜歡她。渣成這樣也是世間少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嘉梅亮晶晶的瞳孔變得黯淡。後來在SNS上認識了丁子聰,聊天中她說了傳遞了自己的價值觀:「沒有人看到是很慘的」 「死了挺好的」 「活著會痛,活著會恨,活著就要每天想著怎樣活得更好」。字裡行間的悲觀,有種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不然,少年、中年、老年,甚至是童年,每個人生階段都有各自的煩惱。我們都曾經歷過,卻在生命的下一個關口嘲笑自己當年的無病呻吟,但是回到當年的心態,不可否認的是依舊是難過的,是痛的,是難以抽離的。她也想堅強,但是一個人真的很累。對她而言,死成為一種解脫。在丁子聰掐死她的過程中,思緒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唱著鄭秀文的「娃娃愛天下」,頭髮斜著扎個低馬尾,瘦弱的她笑起來可融化在風裡。在車站接她的時候,姐姐哭了,媽媽也哭了。那個時候,她的到來承載著一家人的牽掛和希望啊。媽媽得知她的死訊後,先是佯裝堅強,不相信這個事實,後在臧sir委婉地表達出嘉梅真的已經遇害後,崩潰大哭。美鳳多年來小心翼翼、拼命經營的生活一下潰不成軍。影片中有一幕美鳳抽菸的鏡頭,她有著和嘉梅一樣晶瑩的眸子,捲翹的睫毛,一口一口緩緩吐出煙的樣子,我心想,這個女人不堪回首的過去把生活整得意味深長啊。金燕玲真是美,儘管她確實老了許多。兩年後,臧sir再探訪嘉梅一家時,屋裡的小床上躺著打著點滴的繼父,美鳳戲謔著要臧sir收了被人搞大肚子的未婚媽媽嘉莉。這一家子的生活,似乎沒有變好,只有更糟。但是天亮了,這世界還是繼續,只是嘉梅再也看不到了。天國,少了人世間的愛、恨以及生活的掙扎,嘉梅就能閃著亮晶晶的大眸子,自由自在地歌唱了吧。
花了三個小時碼完這篇文章,拉開房裡厚重的窗簾,對面的小平房已經開了燈,樓下飄來飯菜的香氣,又到了吃飯的點,我穿上拖鞋下樓買個泡麵。黑夜已經降臨,希望明天的太陽依舊強烈。
第一次寫影評,如有不妥之處,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