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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

花样年华/

8.1 / 170,498人    98分鐘 | Poland:94分鐘

導演: 王家衛
編劇: 王家衛
演員: 梁朝偉 張曼玉 潘迪華 Lai Chen Ping Lam S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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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0317劉宇赫

2016-06-16 17:41:18

讓它淡淡的來,讓它好好的去


巧合的出現總會有預兆的伴隨,電影《花樣年華》里,在紛繁的旗袍下,優雅的提琴聲中,一切都好像在窄小的巷道中蓄積著,等待某個時刻的悄然綻放。而那片刻的繁華下,卻有著被隱藏於心的落寞,焦急地渴求情感溝通,卻小心翼翼地躲避著週遭的一切,從房間到街角、從辦公室到廊道,濃艷的懷舊感下是對現實的徘徊與輾轉,而那離散的落寞,也像雨中一圈一圈的漣漪在路燈下逐漸蕩漾開來。
大概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所以主人公蘇麗珍和周慕雲還未開始便已結束的曖昧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下變得撲朔迷離。看似繁華,影片中蘇麗珍二十三套不同樣式不斷變換的旗袍在精緻的妝容下,有了所屬的那個年代別樣的痕跡,而蘇慕雲考究的西裝,一絲不苟的髮型亦顯得莊重而深邃。正是有了不曾言說的落寞與陰暗,才使得竭力掩飾內心苦楚的他們有了心靈上的契合.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世間大抵有兩種浪漫的情感,一種是相濡以沫,一種是相忘於江湖,在對的時間遇上了便應毫不猶豫地選擇與其相濡以沫,錯的時間遇見的那個人只能被迫選擇相忘於江湖,可以歸結於宿命,但究其根基是我們無法改變的自然而然。正如叔本華所說:「人生來就是一種痛苦,只是個痛苦的承擔者,在不斷滿足慾求和追求中,尋求更新的痛苦,而一切幸福只是幻覺,當這一幻覺消失的時候,又要以百倍的痛苦來彌補之前所有享受的幸福。」從這個角度看,《花樣年華》中蘇麗珍和周慕雲之間的情愫是悲哀的,由最初的不相識到發現自己的另一半出軌,其對象又為對方的另一半,這種近在咫尺的處於同一屋簷下的矛盾由心底的絕望漸漸衍生出對對方的依賴與試圖傾訴的慾望,而當情漸深,意漸濃的輾轉時刻,傳統文化中根深蒂固的思想又制止著她向前,她害怕蜚短流長,擔心被人看穿,甚至不敢與周慕雲同撐一把雨傘回到住處。黯淡狹小的弄堂兩個身影擦肩而過,意味深長的一瞥,卻要裝作毫不在意,即使彼此紛亂的心境像極了窗外滂沱的大雨。在猝不及防的愛情里,往往充滿了猶疑忐忑的不確定和欲言又止的矜持,一個小小的變數,就可以完全改變選擇的方向。
    一方面,蘇麗珍和周慕雲雙方都不願意有自我,所以當他們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反抗內心的選擇時,只好一度選擇躲避對方,即使在那一句「再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的誓言面前。另一方面,他們亦不能夠有自我,恰如存在主義中無法擺脫的走向絕望的宿命,即使發現了自我,也想實現自我,卻不得不帶著遺憾過完一生。錢鍾書在《圍城》一書中說:「城外的人想進來,城內的人想出去」,不得不說蘇麗珍和周慕雲所處的環境是一座難以攻破的城池,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香港,西方文明和東方傳統同時滲透交融,在促進社會發展的同時,也交錯編織成一張森嚴的網,制約、束縛著人的自由和本能,儘管蘇麗珍和周慕雲在各自的婚姻中已經名存實亡,但是傳統思想使他們迫使自己分別成為規規矩矩的正人君子和本分貞淑的賢妻良母,於是他們被困在無愛的圍城裡忍受著背叛者給他們的苦痛。他們試圖反抗,於是接近彼此,而此時狹窄逼仄的過道更顯出這種渴求的急迫,然後當他們真的有機會衝破這種束縛時,她只是低聲說道:「所以真的不能走錯一步」,遺憾的情懷便適時地表露無遺。
繁華的另一半往往是蒼涼。彼時的香港有著各種各樣的印記,繁華的大都市作為文明的象徵,既充滿著誘人的魅力,又常常讓人感覺到對新現象的無所適從,當這種矛盾蔓延,便更滋長了都市人內心深處總也揮散不去的落寞之感,而當《花樣年華》中一大群互不相關的人生活在同一時空裡,孤獨感、局外感、陌生感便成為了都市人共有的精神狀態,擁擠昏暗的房間、辦公室餐廳好像在暗示人內心的封閉與焦慮,而門、窗、牆等具有分隔線條的物象則增加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感。蘇麗珍多次婉拒房東的晚餐邀請,周慕雲也不會向朋友吐露心聲,只是偷偷地把自己的秘密灌輸在了柬埔寨神廟的樹洞裡。也許是現實過於虛假,又或許這只是堅守自己心靈的一種方式而已,他們都不願輕易讓別人走進自己的世界,對外兩人永遠是客氣、恭謙、有分寸,他們看似堅強,體面,實則懦弱,膽小,面對生活的失意,蘇麗珍用立起的高領,周慕雲用襯衫的硬領強撐著華麗的表象,只為遮掩內心的脆弱和無助。 所謂「莫現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正因為人對自己的行為最清楚、最敏感,所以對自己而言,那些最隱秘的事情其實是最暴露的,最微小的事情也是最明顯的。《花樣年華》中的蘇麗珍總是害怕別人看出她與周慕雲關係的不同尋常,最後卻發現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等到房東提醒她「年輕人,出去散散心是可以的,不過得有分寸」的時候,她的內心是不無錯亂的,正如她的貼身長衫,像一把道德尺度,沒有絲毫放鬆,時刻提醒著她言行謹慎,不可跨越雷池半步。 人常說:「哀莫大於心死」,即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心情沮喪,意志消沉到不能自拔,其實哀莫大於心不死,心懷希望並非總是好事,很多時候,正是那些痴心妄想和錯誤的期盼,將人引向無邊的黑暗。當蘇麗珍一次次提著飯盒去買面,沿著晦暗、狹小的小巷拾階而下,昏暗的牆上映出她修長的身影,她內心的徬徨、無助與孤獨便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也許她在等待有人拯救她於這樣錯綜難熬的處境,亟於找尋一個出口,於是這種似是而非的希望便指引她走向了處於同樣困頓中的周慕雲,開啟了不屬於她們的愛情劫。
冷靜的傷感瀰漫在影片的每個角落,懷舊的氣息在現實的包裹下更顯其色,孤獨與痛苦反覆煎熬著二人的精神世界,兩情即使相悅,也不得不承受傳統與道德的束縛,後來的蘇麗珍趁著舊房東移民國外的時機索性把曾經居住過的房子長期租了下來,為的是珍存那段情感的記憶。而周慕雲選擇把自己的秘密說給樹洞聽,亦是想讓心底的回憶不慘雜質地永久保存,就像一杯濃厚的香茶沁人心脾。而留聲機也成為了影片中不容忽視的意象,它除了記錄聲音,還被賦予了更崇高的意義--記錄情感,它不斷播放著50、60年代的老唱片、不斷吟唱著周旋的《花樣年華》,不斷重複著奇妙的爵士樂,無限的悵惘在翻滾的回憶中獲得重生,有些
話語說不出口,留聲機的聲音便恰如其分地想起,達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效果。影片中的懷舊意識是60年代的香港和30年代的上海交疊形成的,懷舊與現實錯落有致,攝人心魄之餘又留下黯淡的惆悵,驀然拾起,才發現時光不在。
如果落寞只是一時興起,定不會心生留戀;如果心不曾流浪遠方,便不會選擇輕易棲息,氤氳的空氣、狹窄的巷道伴隨著不斷流轉的時光,只剩下「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遺憾,而那如花美眷,也在飛舞的眼圈、含蓄哀婉的氛圍中變成了一場忽明忽暗的傳說,最終留下的,是相見恨晚的花樣年華。(文 孫幻) 觀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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