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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總動員2:多莉去哪兒 Finding Dory

海底总动员2:多莉去哪儿/海底总动员2:寻找多莉/寻找多莉

7.2 / 303,116人    97分鐘

導演: 安德魯史坦頓 安格斯麥可連
編劇: 安德魯史坦頓 Victoria Strouse 鮑伯彼得森
演員: 艾倫狄珍妮絲 艾伯特布魯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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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s

2016-06-17 23:05:28

重返海底的皮克斯,這一次講了一個殘忍的故事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看評論的時候我發現很多人對這部續集頗有失望之意,有的是因為期待太高,有的是認為沒有創新。的確,這一次皮克斯的表現可以用play safe來形容。前作收穫了高票房與高口碑,續集建立在此基礎上,既可以省去前期的大量創作工作,還能夠讓票房回報有所保障。於是,延續上一部的人物與故事模式,是一種精明無比的做法。這當然不能怪皮克斯,絕大多數的電影公司都是這樣的思維方式。好多年前,皮克斯「走下神壇」的聲音就開始不絕於耳,是從《賽車總動員》開始還是《勇敢傳說》開始的我已記不清楚了。但在動畫領域,皮克斯絕對是同行與觀眾心中標竿般的存在,是它讓更多人發現了動畫片的豐富性並從此愛上了它。
讚美的話不多講。直接說說看《海底總動員2》的感想吧。首先,這是一部讓我感動的作品。蔣勛老師曾經說過:「讀一本書,你不能只關注它寫了什麼,更要關注它沒寫什麼;就像你聽人講話一樣,不能只聽它講了什麼,而要聽它沒講什麼。」同樣地,我覺得電影也是如此,每當我對一部電影有強烈感受的時候,大多源自於它的言外之意。《海底總動員2》有很多宣傳語和固有的印象,比如萌,閤家歡。但我始終無法只把它當成一部可愛的動畫,它讓我看到了太多殘忍的東西。
《海底總動員2》的主角變成了多莉,一隻健忘魚。上一次她幫助尼莫父子團聚後,突然想到了自己也要去找家人。於是,矛盾就出現了,她連剛發生的事情都記不住,何況那麼久之前就失散的父母呢?但是,多莉並非什麼都會忘記,有些事情,比如自己是你健忘的,她就牢牢記著,並且不厭其煩地和遇到的人說。影片從多莉的童年開始,在慈祥父母的照顧下,多莉健忘但開心地生活著,直到有一天不慎被暗流遠走與父母分離。《海底總動員2》的劇情發展也與第一部類似:魚闖人人類世界的故事。為了尋找家人,多莉在人類建造的水族館裡橫衝直撞。影片中的人類世界具有兩面性。一邊是人造假自然環境,美輪美奐,但卻有明顯的邊界,其作用在於被欣賞和消費。另一邊則是陰暗的下水道,一片死寂的海底沉箱,和關押著魚類的研究室。而多莉的家,她的出生地就在這裡,影片卻沒有在一開始就告訴觀眾。皮克斯用柔化的光線,讓多莉的童年有了一種天堂般美好的幻覺,但實際上孕育她的搖籃是監獄。影片中,孩子們開心地把手伸進觸摸池中和動物們親密接觸,但對動物們來說,這簡直是災難,是噩夢,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傷害。同樣地,那些玻璃箱外的好奇目光,也並沒有多少善意成份,而是把你當做玩物和標本來打量。

所以,多莉的真正目的是回到這個失去自由的水族箱中嗎?影片告訴我們:當然不是。它鮮明地向我們點出了:所謂「家」並不是一個地理概念,而是一種心理狀態。你的家人在哪,你的家就在哪。多莉的真正目的,是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在第一部中,她已經找到了,就是尼莫父子,最好的朋友便是你的家人。而這一次,她要與父母重聚,將心中缺失的情感拼圖補充完整。

看動畫片的時候我們總是會有一種下意識的期待。希望它笑點多多,搞怪逗樂。但《海底總動員2》卻讓我笑不出來。因為我發現皮克斯提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出來:我們如何去對待一個有缺陷的人,尤其是心智有缺陷的成年人呢?

影片中有兩隻趴在岩石上的海獅,還有另外一隻看上去二了吧唧的,呆頭呆腦的瘦海獅。瘦海獅一直想要爬上岩石和他們一起趴著,但海獅們每一次都把他轟了下去,或者是捉弄他,騙到他的東西後再把他轟下去。即便是他們後來看熱鬧離開了岩石,瘦海獅再次爬上去了,海獅們回頭看到他仍是忍不住搖頭,心想,看他那傻樣。這一段我心中看得實在有點難過。那些現實生活中弱小的,天真的,甚至是痴呆的人,不就是這麼不懷好意地欺負,侮辱和看不起嗎?他們讓我們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進而有了把快樂建立在此基礎上的新鮮感。我相信皮克斯設計這三隻海獅不是沒有目的的,海獅是我們的一面鏡子,我所認為真正的善良不是行動上的施捨和同情,而是儘量別去攻擊那些先天就有缺點的人,讓他們也能被人尊重。

瘦海獅是一個對照的角色,代表著那些意識不到自己缺陷的人。而健忘的多莉,近視的運兒,聲波功能不靈的白鯨則代表了另外一類人,他們是意識到自己有缺陷的。你可以在影片中看到,他們或多或少都流露出自卑,至少是不自信,就像多莉,她的嘮叨某種程度上不就是一種自言自語的落寞狀態嗎?她知道自己會給別人帶來麻煩,知道別人會不屑於搭理這樣的自己,所以她只好不停地講話,讓自己不至於太過寂寞與失望。你會發現,即便是好朋友小丑魚爸爸,也免不了不耐煩,對多莉說出傷她心的話。所以這些情況都很現實,我們對待這些有缺陷的人,總是粗暴的,因為我們潛意識中似乎認定了,他們是低我們一等的。在呼籲平權變成越來越全世界政治正確的今天,皮克斯用魚兒告訴我們,我們的思想還遠未被改變。

多莉的健忘令我感受很深。個人認為,與其說多莉在迅速遺忘一些,倒不如說,她一直在做選擇性的記憶。《千與千尋》中有一句台詞這麼說:「曾經發生的事不可能忘記,只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那麼,多莉其實就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一種放大。與成長伴隨而來的,就是遺忘與被遺忘,同時還有拋棄與被拋棄。我們必須承認,沒有人能夠背負起所有的過去前進。因為總有一天那會壓垮自己。所以,遺忘和拋棄,成為我們必需要做的,同時也是保護自己的事情。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當我想到上面這些話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太殘忍了。但請大家想一想,「家」真的總是那麼美好的嗎?我們曾經有沒有哪怕只是想過要去逃離它,逃離父母?或是單純地想要獨立,或是出於叛逆渴望自由。

《海底總動員2》中多莉的「家」,一個精緻但封鎖的水族館牢籠,就是一個隱喻,它告訴你,「家」其實並非你想像的那麼美好,相反,它狹隘了你的視野,束縛了你的腳步,剝奪了你的自由。在精美的監獄裡和家人抱團取暖,和孤身一人去廣袤天地中冒險,究竟哪一種更幸運,哪一種更不幸呢?個人覺得,電影傾向了後者。因為,這是一種成長所必需的代價。因為,一個走向成熟的你,擁有的不能僅僅是一個家。雖然,影片中多莉一直在找父母,但找到父母后她並沒有停下,而是去救回了朋友。於是這又回到了《海底總動員》的第一部,一直在尋找父母的多莉為什麼停了下來,先幫小丑魚爸爸找兒子呢?這就是答案。成長,它讓你知道了一種在血緣之外的情感可能性。
《海底總動員2》在時間跨度上比第一部大了很多。前作發生在短時間內,是一場危機的解決。而《海底總動員2》用過去和現在兩條時間線的穿插,讓觀眾見證了一場屬於時間的洗禮——多莉在改變,每個人也都在改變,而父母則停留在了原地。你變了,他們卻變得很少或幾乎沒變。還在你離開的地方,用一顆顆貝殼鋪成的道路等待有一天你的歸來。長大的你世界變大了,父母在你的世界中就變小了。他們老去,世界中只有你。但你長大,你的世界中不能只有他們。這是皮克斯善意的提醒。如果《海底總動員2》多莉的父母依然在水族館裡,那麼多莉會選擇留在那裡嗎?我想答案很明顯,不會。如果他們願意,多莉會帶著他們離開。
離開父母,這是每一個孩子都終將面臨的艱難決定。但皮克斯用一場意外來把它故事化了。親情不是守護著你的家人寸步不離,而是在他們有機會去闖蕩新天地時候的揮手致意。你會遇到焦急的丟失孩子的小丑魚爸爸,熱心助人的鯨鯊和白鯨,以及那一隻一開始總想著早點離開你最後卻離不開你的章魚。你的家人有一天終將離去,而他們,將會是你新的家人。我想,《海底總動員2》正是一部關於「離家」和「回家」的作品。殘忍地告訴我們一天會自願或不自願離開父母的「家」的,也告訴我們,我們會有一個新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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