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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大招風 Trivisa

树大招风/Trivisa

6.9 / 2,556人    97分鐘

導演: 許學文 歐文傑 黃偉傑
編劇: 伍奇偉 麥天樞 龍文康
演員: 陳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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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n

2016-07-02 20:13:58

晴天炸雷、陸地起浪的草莽年代


世紀九十年代是極致繁榮的時代,整個世界籠罩在一派祥和、富裕的氛圍之中。
在九十年代的前半段,世界因蘇聯這一強權帝國的意外解體,大大地感到慶幸。在擺脫了懸在頭上的軍事威脅後,各國人民使出渾身解數,在市場經濟的黃沙和浪潮中尋求商機。其中,少不了爾虞我詐、流血流淚的原始競爭。九十年代的前五年,滾滾的鈔票除了帶有將逝的硝煙的味道,也是泛著一層淡淡的血沫的。人們在黑暗中磕磕絆絆,渴望探求出一個在強權落幕的新世界,繁榮和發展的規律。
九十年代的後半段,世界風氣的主流陡然變換。回過神來的幾大強權開始重新宰制世界,在彼此的競爭中劃定利益的邊界,對各國人民和市場的無序予以管控。那時,香港從英國手中即將回歸中國管治。中英兩國聯合痛下重手,希望在香港回歸時,還給這座遠東都市一個新的社會秩序。

任何的改革,都有犧牲品。任何的變局,既預示了一個群體的新生,也像徵了另一個群體的末日。
香港回歸,對大多數安份守己的香港人來講,無非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繪著女王頭的《英皇制誥》走了,按照《基本法》辦事的《基本法》來了!但是,對利用香港曖昧的政治地位、陸港兩地經濟落差「馳騁江湖」的「賊王」而言,他們的時代就要落幕了!

銀河映像出品的《樹大招風》,描繪了三大賊王葉國歡、卓子強和季正雄,他們在1997的漩渦時空「烈士暮年」,意圖歷史性的聚首,再造一場轟動世界的刑事大案的故事。
電影中,三大主角已過了犯罪生涯的「巔峰時刻」。「平凡」的生活無趣苦悶,使三人措手不及。葉國歡不再打家劫舍,幹起了走私電器的勾當。卓子強「穩妥地"綁架香港社會的「二流」富商,枯守在赤日炎炎的礁石邊上,日復一日地詢問人質家人的電話號碼。季正雄則帶著僅有的兩個、未見過世面的大陸馬仔,小心謹慎地謀劃搶劫巷口的一間金鋪。
他們已不在是那個轟動全港,尊享大報頭條的風雲人物。特別「現場直播」的榮耀,已漸漸遠離。陳舊的通緝令,大抵已經沾滿了風塵。不甘的「賊王」們,期待重回巔峰。他們既然具備出色的膽魄、敏銳的應變能力和對犯罪天生的嗅覺。在一九九七以前,他們期待著大顯身手一番。正如葉國歡所說:「不如綁架彭定康(末代港督)!魯平(中英聯絡小組中方負責人)?炸了交接儀式?要挾英國女皇或是中央政府?」

可以想見,一旦他們的犯罪計划得以執行,那是對世界新聞如何的震撼?!九零年代的繁榮,是國家力量的克制與退卻,卻也是個人、公司無限發揚的活力。三大「賊王」的所作所為,雖然是對國家和法律的一種踐踏。但從另一個角度,不也正是彰顯了個體的無限創造活力,不正顯示了一種個人主義,壓倒國家主義的傾向,不正也是一種二十世紀末走出冷戰藩籬的人類,對於十八世紀自我得救的基督精神的一種復古和敬禮嗎?
二十世紀的九十年代,是一個晴天炸雷、陸地起浪的草莽年代。成千成百、十萬百萬的中國人、亞洲人、世界各國人民投入了資本流通、商品流通、服務流通的環節中間。君不見,華北、東北的「倒爺」們駕著一身軍棉衣,就乘著擁擠的國際列車,橫跨烏拉爾山脈,深入俄羅斯和東歐腹地,用中國的輕工業商品換取蘇東故地過剩的原始資料和重工業產品嗎?
福建、廣東各地的人民,乘著舢板飛揚在太平洋的廣闊波濤中。浪激船舷,人聲鼎沸。他們或者是把域外的商品,成噸成噸地走私入中國,這個有著十幾億人口的巨大市場。或者是親身前往海外,偷渡進入所在已開發國家,用自己的身體和汗水,鑄造第一世界新世紀的繁榮。

又或者,在那個年代的美國。在柯林頓「知識經濟政策」的支持下,各類創新公司在矽谷如雨後春筍。賈伯斯、比爾·蓋茨一類的鬼才,在印度的冥想室和素食主義的菠菜沙拉的香氣中,輸出著他們一浪高過一浪的創意。用個人超凡的創新能力,挑戰陳舊的跨國公司。讓高科技產品進入千家萬戶,擊敗落後的輕工業產業鏈,及他們生產的那些呆板的產品(如索尼的唱機、松下的電視、尼康的照相機)。
那個時代,知識和能力是跨越邊境的,個體是可以改變世界的。人類第一次真正聯成了整體,四海一家,個人至上!草莽至上!
三大「賊王」他們從不孤立,他們的所作所為是九十年代的縮影。他們豪放不羈的草莽性情,正是那個時代全球通行、推動經濟蓬勃發展的時代精神。
然而,樹大招風,無序的狀態終究要被新的秩序所替代。而這,往往象徵著自由的終結,想像力的終結,奮進激情的終結。歷史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人類或許只得重回那些無趣的事務上,沉悶和無聊才是歷史的常態。個人在面對國家和集體的壓制時,往往是孤弱得再孤弱,渺小得再渺小。

片尾,三大「賊王」在陸港兩地紛紛落網。時間停留在一九九七年的六月三十日,在明天到來之前,過去已走向了終點。

一九九七,香港回歸。查爾斯王子發表了港英政府的告別演說,末代港督彭定康的美麗女兒,在遠去的不列顛尼亞號上哭泣地淚眼婆娑。

這是電影的終結,卻不是歷史的終結。在我看來,個人主義在九十年代猶有餘波。一九九八年,美國的量子基金衝擊港元匯率,挑起了亞洲金融危機的序幕。量子基金的主席索羅斯,以一己之力,掀翻了整個亞洲九十年代泡沫的繁榮。在那個秩序逐漸形成,大國追求安寧和穩定的時代,演繹了最後一幕個人主義的輓歌。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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